屋檐下的小饭桌边,玉梅和德成热烈地讨论着给德蓉带点什么东西做新婚贺礼。小封坐在一边沉默不语,德成用手肘捅了一下他,“干嘛苦着一张脸,德蓉结婚你不替她高兴?”
小封摇摇头,失落地说:“德蓉姐结婚我当然是开心的,我不高兴是因为我可能去不了。”
“怎么?运输公司请不了假?”
“假倒是可以请,估计这回我请不了。毕竟德蓉姐不是我的直系亲属,单位应该不会给我批这么长的事假。”小封说着沮丧地低下头。他在这个院子里和德蓉共同生活了好几年,两人关系极好,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姐弟相称。
小封打小就离开了家,独自在外闯荡谋生,直到被余秀清收留成了家里的车夫,这才有了个安身的地方。后来又跟德成兄妹一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内心是极其珍惜这份兄弟姐妹的情分。如果德蓉结婚他不能去的话,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很伤心且难过的事。德成明白小封的心思,安慰他说:“你去争取一下嘛,万一单位同意了呢?就算最后还是去不了,我和你嫂子一定把你的心意带到。别难过了,德蓉结婚是个大喜事对吧?去得成是天意,去不成也是天意。开心一点,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封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埋怨道;“哪有你这样劝人的。”
第二天下班回家,小封拿了一对精美的枕套过来,有些失望地递给玉梅,“厂里没批假,看来我是真去不了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去了趟人民商场,给德蓉挑了一对枕套。德蓉姐的婚礼我是去不了了,礼物就麻烦哥和嫂子帮我带去,替我给德蓉姐说声,就送我祝她新婚快乐,一辈子幸福。”
吃饭时,德成知道小封给德蓉买了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套,就和玉梅商量起自家该送的贺礼。
小封晚饭没吃多少,推说自己不舒服,早早回自己屋休息去了。德成没在意,倒是玉梅细心问他要不要吃点药,小封摇摇头出了门。玉梅觉得小封今天有些奇怪,这边德成却一个劲儿催她,玉梅也就没有细想。
“要不咱们给德蓉他们买床人造毛的毛毯?我听说西北地区一到冬天可是天寒地冻的,这东西当礼物既拿得出手,又实用,我这主意怎么样?”玉梅想了想,给出自己的建议。
德成有些不解地看着玉梅,玉梅瞪了他一眼,“行就行,不行就算了,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德成笑了;“你是不是傻呀,全中国最好的毛毯就出在西北,人家纯毛的毛毯不知道盖,还用得着盖你这人造毛的毛毯。”
玉梅气恼地跺了跺脚,“人家不知道嘛,你就知道笑话我。就你有文化,那你说,咱们给德蓉送什么合适。”
德成想了想,胸有成竹的说道:“我觉得吧,咱们要送就送他们两床蜀锦厂的‘凤穿牡丹’刺绣缎子被面,这既是德蓉家乡的特产,又富贵华丽,我选的这个礼物怎么样?”
玉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好是好,就是有点贵了。”随即她又笑着说;“不过这是给德蓉的新婚贺礼,再贵也值得。好,咱们就买这个。”
“要不怎么说咱家玉梅大气呢!“德成高兴之余随口送出一记马屁。
小封静静躺在自己小屋子的床上,睁着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全无睡意。他想起了德蓉第一次跟着余秀清走进这个院子的情形,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眉目清秀,留着两条乌黑的小辫子,那年她才十四岁。
小封知道她是家里的表小姐,而他只是家里的一个车夫,他对她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蜕变成青春靓丽的少女,身材高挑,面容秀丽,性格活泼而热情。小封时常远远地看着她,内心就已经很知足。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封在心里默默的喜欢她,虽然他知道这并不现实。
再后来,德成兄妹和他生活在一个院子里,三个人相依为命,称呼也变成了哥和姐。那一刻,他是真的很开心,哪怕只是作为他的姐姐,毕竟不再是和她不相干的人了。再后来,德蓉参军走了,小封知道,这就是命运,他有他的世界,德蓉也有自己的世界,这两个世界是不相通的。现在收到她要结婚的消息,小封终于可以放开心里的思绪,平静地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小封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对着黑夜说了声:“祝你一生幸福!”然后闭上眼睡觉。可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
德蓉下了值,回宿舍准备休息。她现在是中尉军官,在军区电台工作,三班倒,每班八个小时。这会儿她刚值完班,有些疲倦。
回到单身宿舍,她在二楼中段的公共洗漱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寝室,拿出早上食堂买的馒头,就着开水草草吃完自己的早餐。
拉上窗帘,德蓉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刚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德蓉心里有些恼火,才值了一夜的班,刚闭上眼就有人来敲门。她闷了一会儿,坐起来穿上外套,这才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