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的,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去,今天车间里有台车大修,搞得我这一身都是油污的,连里面的衬衣都搞脏了。没办法只有先回家换件衬衣。”说着小封回自己屋换衣服去了。
德成冷眼看着小封回屋,鼻子里哼了一声,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看厂里拿回来的报纸。
“你这人也是的,做什么脸色给小封看。小封他哪里得罪你了,整天阴阳怪气的。”玉梅有些不高兴地说德成。
“我就见不得他哪怕老婆的样儿,一天到晚只知道跟在徐秀娥屁股后面,恨不得拿根绳子和她栓在一起。什么事都听那个徐秀娥的,没出息的样儿。”德成狠狠地说,声音有点大。
这话玉梅不愿意听了,“你怎么说话的,不听老婆的就对了?什么事都得由你们男的做主,余德成,那是大男子主义。我告诉你,现在不是旧社会,男女平等了。”
“你跟我急什么?我又不是说你。”德成不想和玉梅纠缠。
“说谁也不行,做人要讲道理。人家愿意听自己老婆的话,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就喜欢跟自己老婆对着干。”玉梅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你才不讲道理,我不跟你说了。”德成恼怒地收起报纸回了屋。
小封站在屋门口,听着德成的话,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小封和徐秀娥在去年底结了婚。虽然德成不喜欢徐秀娥,但想着小封家里实在没人,德成和玉梅只得把给小封办喜事这事儿揽了下来,操了不少心,体体面面地给小封办了一场婚礼。婚后徐秀娥先是隔三差五地带着小封回娘家,后来又跟小封提出要单过,不再和德成他们搅在一起。小封对徐秀娥自然是言听计从,犹豫一阵后,还是直接跟德成说了这事。
德成听了很不是滋味,十年来,他一直拿小封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没想到这一成了亲,就要和自己划清界线单过了。其实德成倒也没有其他意思,并不是贪图他们小两口给的那点伙食费,每个月他其实还要往里倒贴不少。可他并不介意,他在意的是一家人既然住一个院子,一起生活会更热闹一些。
他了解小封,知道小封不会起这个念头,一定是徐秀娥在他背后指使的。虽说玉梅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可这让他对徐秀娥的观感更加恶劣了。
小封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德成和徐秀娥之间的矛盾。其实他内心一直敬重并感激德成和玉梅,只是徐秀娥现在是自己的老婆,他夹在中间很难受,可是谁又能理解他呢?
小封换好衣服出了门,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因为现在有另外一件让他头疼的事需要考虑,每次去徐秀娥家吃饭都会跟他哥哥和父亲喝酒,每次都喝得大醉,想想都让他头疼啊。
吃过晚饭后,德成坐在灯下继续看着报纸,玉梅坐在床边打毛线,这是前一阵她刚学会的新技能,正在试着给德成打一件毛线背心。
“太好了!”德成突然一拍桌子,吓了玉梅一跳。
“什么事一惊一乍的?”玉梅有些好奇德成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
“我跟你说,咱们国家的大庆油田建成了,以后我们就能自己生产石油了,再也不怕别的国家卡咱们的脖子了。”德成兴奋地指着报纸对玉梅说。
就在这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德成收起报纸,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见任重远站在门外。
“任老师,快进来坐。”玉梅瞧见门口的任重远,忙招呼他进屋坐。任重远也没有推辞,跟着德成进了屋,顺手把门给掩上。
德成请任重远坐下,玉梅起身拿起水杯给任重远倒了一杯白开水。德成见了对玉梅说:“去烧点开水,给任老师泡杯茶。”
任重远急忙拦住说:“不用了,喝白开水就好了。”
任重远低着头坐了半天,却始终不开口说话。德成忍不住问道:“任老师,你是不是找我们有什么事?”
任重远声音有些低回答道:“嗯,是有点事想请二位帮个忙。”
“任老师,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好了。大家都是邻居,不用不好意思,谁家没个难处呢。”玉梅快人快语地说道。
任重远终于抬起头来,眼眶有些湿润,德成见了忙说:“任老师,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尽力。”
任重远举手擦了一下眼眶里快要流下的眼泪,低声收到:“余老师,玉梅大姐,我......我.....”
“哎呀,任老师,你真是要急死人啊,有啥事你就说嘛!”玉梅着急地说道。
“我把我家的粮票弄丢了,丢了二十斤,这事易老师还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她。余老师,玉梅大姐,你们有没有结余的,我想借一点。”任重远终于说出今天来的目的,眼巴巴地望着德成和玉梅。
德成吃了一惊,要知道这年头二十斤粮票可不是个小数目。城市居民每人每月才二十八斤定额粮,这一下差不多就丢了一个人一个月的口粮。
玉梅看了看德成,德成想了想,点了点头。
玉梅从抽屉里拿出小铁盒,打开翻了一下,找出二十斤粮票叫到任重远的手里。
任重远眼泪掉了下来,握着德成的手用颤抖的声音连连说道:“谢谢,谢谢。等我有了我一定还给你们。”
德成安慰他说:“任老师,不急,我们家还够用,等你将来有了再说。”
任重远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望着他的背影,德成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日子,谁都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