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设备科的气氛不太对,胡科长苦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发呆。
德成正好有事找他,推开科长办公室的门,见胡科长坐在窗前发呆。他笑嘻嘻地问道:“科长,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中午饭都不去吃,这是要成仙啊。”
胡科长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着德成低声说道:“包有志想整我,今天下午要开我的大会。”
德成脱口而出:“凭什么呀?包有志还一手遮天了不成?”
胡科长叹口气:“赵厂长被弄到干部学校学习去了,现在他是厂里革命委员会的主任,可不就他一人说了算。要想整我,那是分分钟的事。他一直认为我是赵厂长的人,早就有心把我搞下去了。”
德成一时无语,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要想搞你,那也得有个由头。”
胡科长无奈地笑了笑,“德成,你还是太年轻了。现在这帮人,他们做事还需要什么由头,随便给你扣一顶帽子就能整死你。”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对德成说:“德成,以后你说话要小心一点,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在他们眼里,你也算是赵厂长的人。特别要注意包有志,他早就对你不满了,一定会找机会整你的,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我就是个小人物,包有志的眼睛未必会落到我身上。”德成满不在乎地说道。
“还是多加小心,在厂里要低调,别出风头,让人注意到你。”胡科长叮嘱道。
德成点点头,心情郁闷地走出胡科长的办公室。这都是怎么了,工人不好好上班,农民不好好种地,学生也不上学了。整天就知道开大会,不是热烈欢迎就是坚决拥护,要不就是打到谁谁谁的。成天不干正事,这样一天天下去,怎么得了。
王强从屋外进来,看了眼四周,悄声在他耳边说:“知道吗?刚才厂里贴出告示,今天下午要开胡科长的批评斗争大会。”
德成点点头,“知道,刚才胡科长还跟我说起。”
“你说会不会让我们发言,我们到时候说什么呀?”
“有什么好说的,实话实说呗。”德成站起身,背上工具包准备出门。
王强赶紧叫住他,“师兄,你要去哪里?”
“去生产车间检查设备。”
“下午要开会,车间早没人了,你去干嘛。”王强不解地问道。
“没人正好,我还想清静清静呢。”
“那你等等,我们一起去。”王强赶紧收拾好工具包追了出去。
此时的生产车间里空无一人,德成和王强坐在车间上方的检修平台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车间,王强叹了口气:“以前一进车间,总能看到在红红火火的生产,现在倒好,生产几天停几天,死气沉沉的。”
德成看了眼脚下的生产车间,轻轻叹了口气:“现在还有谁关心生产呀,关心生产的人要么靠边站了,要么就跟赵厂长一样被送去学习了。”
“唉,这样下去也不行啊,不能整天光喊口号不干实事。”王强忧心忡忡地看着空荡荡的车间。
“该怎么办?谁知道呀。”德成吐了一口气,心里憋得难受。
下午的职工大会是包有志主持的,主要是批评教育设备科科长胡长生一贯不重视政治学习,一切都以技术为标准,是不红只专的坏典型。对此,包有志号召全厂的革命群众对他进行严厉的批判和教育。
领导讲完话,自然有他的贴心部下跳上台来,对胡长生进行了深刻的揭发和批判。他在台上滔滔不绝地控诉着胡长生的种种反动言行,呼吁广大革命群众起来和胡长生作斗争,坚决不能让胡长生的阴谋诡计得逞。
在台下坐着的德成心里一片骇然,台上这是在说胡科长吗?这不是一个活脱脱的发动派嘛,他们这是要对胡科长赶尽杀绝呀。
接下来包有志要求设备科的同志上台来,大胆揭发批判胡长生。设备科的人都懵了,可又不得不发言,一个个站在台上顺着领导话的意思依次发言。德成也跟在一干同事身后,依样画葫芦地照前面人的话说了几句。下台的时候,他偷偷瞄了一眼包有志,他脸色很难看,显然是不满意设备科一干人的发言。
最终,大会在宣布暂停胡长生设备科科长职务,下放到车间接受广大革命群众的教育批判而顺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