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城里的梧桐树开始落叶,一片片金黄色手掌大小的叶子飘落满地。
转眼之间,李小飞已经在新家生活了两个多月。在玉梅的细心呵护下,年幼的小飞已经慢慢忘记原来的家,开始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只是偶尔晚上会惊醒,哭闹着要找爸爸。
德成给李小飞上了户口,把他的名字改成余小斐。玉梅问他为啥要改成这个“斐”字,德成意味深长地说:“我希望咱们家小斐以后能够做个文化人,这个斐字就是文采斐然的意思。”
只有六月依然不喜欢小斐,觉得小斐的到来抢占自己在爸爸妈妈心中的地位。只是在玉梅的严厉的管束和德成的耐心开导下,两个小家伙表面上起码还相安无事。这段时间,儿女双全的玉梅心情好极了,整天乐呵呵的,忙里忙外地为一双儿女操持,德成笑眯眯地看着很是欣慰。
李书贤正式调去了新成立的锦江市电子七厂,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厂的建设中去。他努力地工作,不让自己闲下来,他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小飞。
和厂房一起开工的还有新建的电子厂的职工宿舍楼,和工艺品厂的宿舍不一样,工艺品厂的宿舍是老旧的红砖瓦房,这里是崭新的两栋五层高的楼房。新宿舍楼还没有修好之前,大伙儿依旧还住在工艺品厂的宿舍里。李书贤工作忙,加上又是单身一个人,索性搞了一张钢丝床,晚上就睡在办公室。除了洗澡和换洗衣服以外,平时基本不回工艺品厂宿舍。即使回去,时间也都选在工艺品厂下班以后,以免在幼儿园遇上小飞。
六月已经上学了,就在家附近的祠堂街小学。现在跟着玉梅来厂里幼儿园上学的变成了小斐。小封的女儿封淑蓉比六月小,这会儿也在幼儿园。比起六月这个姐姐,封淑蓉更像是小斐的姐姐,在幼儿园护着小斐,不让别的孩子欺负他。小斐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像条小尾巴似的整天跟在封淑蓉后面。
电子厂的地址在南郊,比西边的工艺品厂离城区更近一些,附近又有著名的旅游景点“武侯祠”,公交线路也比工艺品厂那边多几条,进城就更加方便。这里原来有一座又高又大的红牌楼,只可惜那座高大的牌楼已经毁于战火之中,只剩下红牌楼这个地名。
工厂的一面临着大马路,其余三面都是秧田,背后还有一条名叫肖家河的清澈小河。每天早起,李书贤都会到河边去跑步锻炼。许淑华和孩子们的户口问题基本解决了,现在正在办理之中。李书贤是想等宿舍修好后再让他们来,所以也就不着急让他们进城。许淑华自己也不愿意回来住工艺品厂宿舍,一想到亲生儿子就在离自己几百米远的地方上学,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随时跑去看他。
德成这一阵日子过得满舒心的,厂里没什么活,他自己没事就拿着本《焊接工艺》的技术书看。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政治风云就突变了。厂里突然加强了对批斗对象的严管,批斗会一场接一场地开,作为陪斗对象的德成也跟着连轴转。这么一折腾,搞得德成连照顾孩子的时间都少了许多。还好家里有玉梅在,站在批斗会的台上,德成这么想着。望着眼前黑压压坐满的革命群众,间或有人尖声地高喊起革命口号。不过德成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实在无聊背起了草药名儿来。
站了一天的德成回到家,连动手泡茶的力气都没有了,回家就想躺在床上,让遭罪的老腰休息一下。两个孩子脱了鞋,围坐在德成身边,缠着他讲《西游记》的故事。德成也不觉得累了,把小斐搂在怀里轻声给他们讲起故事来。
吃完饭,玉梅一脸愁容地坐了下来,看着两个孩子不说话。
“这是怎么啦?今天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德成坐起身来问道。
“厂里这几天在开老厂长的批斗会,有人居然跳上台去打他,差点把老厂长的腿都打折了。我实在看不过去,跑到台上去制止他们。”玉梅气愤地说道。
“老厂长对你有恩,当年要不是他,没准儿你现在还在农村呢。做人知恩图报是好事。”德成赞许道。
“可是,革命委员会那帮人说我同情走资派,是‘保皇派’,革命立场不坚定。他们,他们要我下周去百工堰工地报到,参加水库的建设,用劳动来好好改造我的思想。”
“啊?”德成吃了一惊,翻身从床上下来:“我这边天天都在陪斗,你要是去了百工堰,那谁来照顾两个孩子呀?”
“可不是嘛,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玉梅愁容满面地说道。
德成搔了搔自己的头,感觉这件事实在有些为难。
“要不,我们把六月和小斐暂时让姐姐带一段时间?”玉梅试探着着问了一句。
“不太好吧,你姐现在带着张小花,这一下又弄两个小的过去,你姐怕是照顾不过来吧?”德成犹豫地说道。
“我们确实也找不到人帮忙照看孩子,要不星期天我们去一趟小南海,问问姐姐的意见。”玉梅想了想,还是打算把两个孩子交给姐姐照看一段时间。
小南海院子里的大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堆在院子里,妙心还来不及打扫,这可把几个孩子乐坏了。张小花和六月带着小斐抓起地上的落叶往天上抛撒,看着一片片金黄的树叶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开心得哈哈大笑。
玉梅皱起眉头,正准备呵斥六月他们两姐弟,妙心一把拉住她:“让他们玩吧,难得看到孩子们这么开心。”
德成笑着拿起墙角的扫帚,招呼六月和小花去拿撮箕,带着孩子们打扫起庭院来。
“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妙心问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