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咱们只当是闲聊,你随便说。”德成用眼神鼓励彭天宇。
“那好,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安东尼先生当时的表现,让我觉得咱们这套设备买贵了,而且还不是贵了一点点。再结合双方签订的合同来看,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六月气得一跺脚,“彭天宇,你瞎说什么。爸,王叔叔不是那样的人,他辛辛苦苦为厂里做了那么多事,你却在背后怀疑他吃回扣,以次充好。王叔叔可是你的师弟啊,你不能这样无端地怀疑他。”
德成严肃地看着六月,“我不是针对你王叔,我身为设备科长,要对厂里的每一套设备负责。更何况这套设备是用国家宝贵的外汇资源购买的。”
说到这里,德成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怀疑王强吃回扣,我是怕他被人给骗了。”
“那你有什么证据?就凭安东尼先生的一个表情,这么说有人相信吗?真可笑。”说着六月也不和自己的父亲打招呼,转身愤然离开。
“哎!”彭天宇正想去追,德成却拉住他,“随她去吧,她这会儿还没想明白。你追上去,无论说什么都只能激起她的反感。”
“嗯。”彭天宇定定地看着六月远去的背影,依言停下想要追赶的脚步。
“小彭,你能不能给安东尼先生做做工作,从他那里打听一下我们这套设备的真实行情?”德成明知道希望不大,但却不死心,还想让彭天宇去试试。
彭天宇摇摇头,“余老师,你不知道国外的规矩。虽然安东尼是厂家的工程师,但这次却是受雇于索贝斯公司来中国工作。作为索贝斯公司的临时雇员,他是不会出卖自己雇主的利益。所以,我看没戏。”
德成大致已经猜到了结果,可听到彭天宇的回答,内心还是感到几分失望。他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今夜云层很厚实,遮掩住了天上的星月。
德成叹了口气,自嘲地一笑,这些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再说自己过段时间就要退休了,何苦再去得罪人。
“余老师,也不是没办法。”彭天宇突然说道。
“哦,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快说来听听。”德成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抛在脑后,急忙问道。
“余老师,我是外国语学院意大利语专业毕业的,我有不少同学毕业后去了意大利工作。我可以给他们打电话,把设备型号告诉他们,请他们在意大利当地帮我打听一下二手设备的价格。”彭天宇很认真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德成心中一喜,紧紧握着彭天宇的手,忙不迭地说谢谢。他想了想又对彭天宇说:“小彭,这个事麻烦你先不要声张,就你我知道就行了。”
“余老师,要是六月问我呢?”彭天宇为难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不用管她,她不会来问你的。”德成摆摆手说道。
和彭天宇分手后,德成慢慢往家里走。昏黄的路灯照在人影稀疏的街上,泛着微黄的光。一阵风吹过,街边的树叶刷刷直响,不时有一两片渐黄的枯叶飘落下来,又是一年秋天了。
德成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抓住这件事不放,非要去追究事实的真相。厂里的领导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可为什么大家都没提出异议?自己一个快退休的老同志,逞什么能呀。要真有什么事儿,大家会怎么看自己,想出风头?没事儿找事儿?
最麻烦的还是王强,他是自己多年的老友,小兰和玉梅又是好姐妹。这些年他也帮过自己不少的忙,更别说现在还对六月照顾有加。如果他牵涉到其中,自己该怎么办?
转念又想,自己在设备科待了近三十年,这三十年来,自己对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厂里的大小设备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自己对每一台厂里的设备都要负责任。
德成越想越烦恼,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看着从窗户透出的灯光,德成心里一暖,快步走上楼去。
<!--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