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钟声一直在响,悠远又苍茫,除了几个孩子还在玩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镇南王爷也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发白,十分凝重,大概是没有想到,也或许来的太突然。
周珏如今大了些,又跟随先生读书,自然也是懂得,他慌忙用手势让顾明静下场,又拉过豆豆和顾明睿,食指在唇边,发出‘嘘’的一声。
顾明静听着这从未听过的钟声,有些茫然,但也瞧出不一样了,因为连娘都面色难看的站起来。
她也就不敢喧闹,怕回家挨揍,只凑到周珏耳边悄声道:“腿哥哥,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哎。”
周珏朝她摇摇头,心里细细数着,“别说话,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顾明静小心翼翼将鸳鸯剑收起,钟声渐渐停了,只留下一点嗡鸣声在空气中震颤,她不知道响了几声,只看到周身几个人,包括腿哥哥忽然就跪了下去。
她的手也被腿哥哥握住,一把拉下去,跪在了地上。
周珏很怕她这时候胡闹,便小心翼翼的在她耳边解释道:“应该是皇帝去世了,这时候千万别乱动。”
顾明静歪着头,掰着手指头算,“皇帝?那不就是腿哥哥的曾祖父?”
豆豆也连忙扯她,“铁锤妹妹,你不要说话了。”
顾明静捂住自己的嘴,很是同情地看向周珏。
人群中渐渐有哭声,钟声已经敲过,足足响了四十五声,寓意九五之尊驾崩了。
隋愿低垂着头,也有些哀戚,今上虽没什么大功劳,但是也从未做什么劳民伤财的事儿,如今封地与玉京的关系不太好,可究其根本,一开始的初衷是好的,谁不想边疆安稳,子孙有出息呢。
她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镇南王爷,两鬓已经生了华发,身量倒是很匀称,这些年,王爷从未忘记过职责,三州之地打理的甚是妥当,老百姓对他只有称赞的。
上辈子她没见过几次镇南王爷,这辈子其实也没见过几次,但是了解却多了很多,很多时候,她觉得王爷是个好人。
王妃看着自己的丈夫,眼含担忧,见他身子微微一晃,连忙抬手扶住,“你要节哀。”
镇南王爷抬眼看了看她,双眼里饱含伤痛,但他却缓缓推开王妃的手,浑身僵硬的慢慢走了下去。
王爷身边的长随连忙接过,满脸涕泗横流,哭着喊道:“王爷,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所有人都哭了起来,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或多或少的挤出了几滴眼泪,以免在这种场合叫人抓住了把柄。
裴宁看着好好一场喜事变成这样,又看到婆婆不太舒服地坐在上首,连忙上前,小心扶起她:“母妃,您还好么?”
镇南王妃微微摆手,捂着心口喘了好一会儿,“没事,老毛病了,别担心。”
裴宁不敢托大,连忙唤人过来,“来人,送王妃回正院。”
她看着众人都不太自在的样子,又连忙吩咐丫头疏散,这场生辰宴肯定是继续不下去了,毕竟天子丧,后续的事儿还有很多。
隋愿吩咐奶娘抱好明睿,又牵好明静,站的远远地看着裴宁忙碌不停。
杨氏也不敢多逗留,便和隋愿说道:“阿愿,若是有事,记得去我那说一声,我留在这没用,不给世子妃添麻烦了。”
隋愿点点头,杨氏留在这确实没必要,如今皇帝薨了,王府定然安静不下来。
她好不容易等到人都散去了,裴宁这时已经开始吩咐丫头铺起了白幡,红灯笼立刻就要撤下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或许也早就料到这一日了吧。
裴宁看到周珏站在一边,神思不属的模样,有些担心,这会儿府中忙乱,难以顾及到他,她也怕下人照顾不周,一转眼看到隋愿还在,连忙招手。
“去和你隋婶婶待在一起吧,这会儿千万懂事些,知道么?”
周珏点了点头,七岁已过,他就要八岁了。
“娘,您去忙吧,我会乖的。”
隋愿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拉过周珏,“裴姐姐,你别担心,我一定照看好珏儿。”
她看到裴宁转身,想到了些东西,咬咬唇,还是拉住了裴宁,“姐姐,等你忙完了,我想跟你说些事儿。”
裴宁以为她是要安慰自己,便拍拍她的手,“好,你先别回去,在我院中坐会儿。”
说完这句话后,就立刻走出去了,如今王妃身子不好,府中庶务基本都是她来,这还有得忙呢。
隋愿便在一边等着,怀里抱着顾明睿,呆呆看着一株快要枯萎的文竹,静静的想着上辈子的事儿。
她上辈子关注点从不在外头,所以并不太了解其中的因由,只知道一些比较重大且有记忆点的事情。
听说今上驾崩后,不能回玉京的封王终于能回去了,几人少时离京戍边,没想到再回去,竟是为了给父皇奔丧。
这时候世子尚且在北边抵抗金赤,而镇南王心中大恸之下,不顾旁人劝阻,执意带人一路疾驰回玉京奔丧。
无奈何他少时在战场上受伤太多,加之今上遽然驾崩,心中悲痛不已,天气冷寒,又遇到狂风暴雪,身体根本撑不住,最后竟然病逝在玉京。
隋愿心想着待会儿要告诉裴宁,让裴宁去劝劝镇南王,这个时候不能去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