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小山始终就是那个小山,沉默寡言,听话乖巧,可现在明明白白的数字堆在自己面前,那么多的人,全都是小山杀的么?
“裴姐姐,有没有办法救救他?”她还是忍不下心,和裴宁小心翼翼说起小山的事儿。
“小山小时候很乖的,他还会给我送花,给我带路,他爹爹,他爹爹是个特别坏的人,他从小就没有娘,又瘦又小还要挨打……”
隋愿说着就有些伤心,眼里含了泪:“顾之恒从前也说过,刀剑无眼,战争无情,为了取胜,偶尔也会用些手段,小山虽手段过狠,可也是立了功的,您帮帮他,罚他,狠狠地罚他也行……”
裴宁拍拍她的手,“你先别急,我回去探探皇上的口风,阿愿,但是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
隋愿也没有办法,顾之恒如今也不在家,她能问的人,只有裴宁。
离开庵堂后,她在回侯府的路上,看着冷风呼啸,街边的行道树依旧光秃秃的,有些树杈上还有积雪。
也不知道顾之恒在外冷不冷,最近她又让绣
娘新做了几身衣裳,王韬已经穿的暖暖和和,还有小山,最近都不来家里,也不知道在哪受冻。
到了侯府的胡同口,她就看到一个身影在晃悠,穿着单薄,外面套着一个大大的斗篷,兜帽把脸盖的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小山?”她探出身去,朝那个身影喊了一句。
顾庭山身子一震,转过身去,面上露出一丝慌乱,但也知道隋愿的脾气:“姐姐。”
隋愿下了马车,仰头看着顾庭山。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瘦了这么多?明睿最近一直在找你,说你说话不算话,他马上生辰,你可不能不来,明静也嚷着要找你练练手,说其他人打得不痛快,我还叫人给你做了衣裳,我亲自选的料子呢……”
顾庭山安安静静的听着,亦步亦趋的跟着隋愿进了家门,眼里带着难得的轻松。
隋愿让珠玉把袍子拿过来,一边让小山试,一边轻声道:
“小山,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其实我也没觉得什么,顾之恒这一路征战,即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不好过,或许手下亡魂太多,他又太过仁善,就会有负疚,可上了战场,哪有不杀人的将士?”
顾庭山得知隋愿知道他那些事,眼神先是冒出一阵慌乱,随后又是紧张,随着隋愿的话语,慢慢地松动下来。
他垂首看着隋愿忙碌,眼里满是感激与深情,难怪顾之恒情根深种,其实隋愿本来就与旁的女人不一样。
“姐姐,你不怕我,对吗?”
隋愿抬头,把一双羊毛手套递过去,“怕你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总觉得你还小。”
她笑着摇头,“我向皇后娘娘求情了,希望能有用,小山,我希望你将来的日子,能好好的活。”
顾庭山将手套戴上,崭新的手套,其实有些刺挠,可异常的暖和,把他的心都捂暖和了。
他忽然抬起头望天,使劲的眨巴着眼睛,声音有些低哑。
“除了我娘,就只有姐姐对我最好了。”
隋愿本以为小山会说些他娘的事儿,但他还是沉默了。
裴宁也辞别姑母回了宫中,后宫的气氛倒还算不错,毕竟主子少,好伺候,事儿不多。
问过宫女,才知道周瑾还在勤政殿里办差,后宫空荡,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批阅奏折,十分勤奋。
裴宁想起方才看到的册子,她想的与隋愿不太一样,她并不纠结于死了多少人。
她早在宁安时就知道这件事,那时为了后方安定,并且还写信和周瑾说过,不可让己方杀孽太过。
不过没有效果,她以为是顾庭山故意如此,可看这些名单,明明白白地说这些事全都是顾庭山做下的,并且故意模糊了时间地点。
但她恰好知道,有两处地方几乎是同时打下来的,两地都损了百姓和官兵,却全都算在了顾庭山一个人头上。
难不成顾庭山这人还会术法□□?能在两地同时杀那么多人?
看来义馆里,周瑾也并不是全然不知,统计这个册子的人,或许是有人授意。
裴宁心头微冷,这时才恍惚忆起,就连成闵都是周瑾送到自己手下的。
周瑾听说裴宁来了,兴致勃勃地请人进来,“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裴宁笑着道:“小鱼最近离不得您,我怕她会在这闹。”
周瑾想起睡在偏殿的女儿,笑着拉裴宁一起去看,“她很乖巧,没有吵过我。”
“最近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么?”裴宁笑着道:“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勤政殿?要注意身体。”
周瑾看着女儿的睡颜,摇摇头,“最近很顺利,并没什么为难的。”
裴宁不在意的笑道:“是吗?最近听说
那个顾庭山,把玉京搅得不得安宁,我还以为您为此苦恼呢。”
周瑾目光轻轻扫向她,眼神深邃如渊,“怎么了?忽然关心起这件事?”
裴宁装作无所觉,像往常一样闲聊,将话题岔开了,方才那些涌到唇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
三月的玉京终于少了一丝丝的寒意,但也算是走进了春天,春寒料峭,在老树发新芽之际,顾之恒终于回来了。
顾之恒押着反贼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玉京消息全面都指向顾庭山的时候,各地官员果然都上报了这件事。
本来就是一路碾压过来的,民怨深重,地方上的人周瑾压根就没换过,这个闹剧持续时间不短,还有不少人甚至都带上了顾之恒的名字。
之前被顾庭山欺压的人,此刻全都反扑回来,纷纷指责他是奸臣,蒙蔽圣意,心狠手辣,连今上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
有人将顾之恒也拖下水,说他们是同宗兄弟,一样地屠戮百姓,手段残忍。
似乎这场战争,全然都是一两个人做下的,牺牲的人,也都是这两个人杀的。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指责,似乎从中找到了发泄口,这份伤痛像是被人有意引导,压抑许久,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顾之恒这一路听了无数有关顾庭山的话,这时连家都没回,急匆匆赶往朝堂。
他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朝堂一片安静。
顾庭山在殿内笔直跪下,扬声道:“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我愿伏诛,以慰我刀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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