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走上来,是以鲜血染就、尸骨堆积,可周珏必须要干净,他得给儿子留个能守的下去且稳定的江山。
裴宁泣不成声,怨他在这时还这般清醒,又知道自己便是爱这样的他,从成亲当晚的第一面时,就知道他是这么个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让院使拔箭,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周瑾面上有遗憾,他轻抚裴宁的脸颊,替她拭泪,只是手上有血,恐污了娇人面。
“本以为,人生才过半,没想到现在却好像要戛然而止,真是可惜……”
可惜啊。
若是可以,下辈子要早些认识,能少些磋磨,这些话他没有出口,或许裴宁不愿意。
裴宁不停的擦眼睛,可眼泪绵绵不绝,“不,没有下辈子,只有这辈子,你若是走了,我就再也不会记得你……”
院使很快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闻着有参的味道。
“娘娘,这里头有麻沸散,快请皇上喝下,待会儿好拔箭。”
裴宁接过来,眼泪颗颗落进碗中,咬咬牙发狠道“只有这辈子,周瑾,只有这辈子,明白吗?”
周瑾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毫无血色的唇扯出一个笑,“好,我努力。”
……
玉京的消息,信使立刻快马传到千里之外的云州,不过途中所耗时间不少,到达白云村时,已经到了二月下旬。
春风似剪,在玉京还盖着皑皑白雪的时候,云州已经开始慢慢泛绿了。
顾之恒和隋愿确实没有赶上过年,但能回家看望,两位老人就已经很高兴了。
“什么,皇帝和太子围猎遇刺?”隋愿得知这个消息十分震惊,很快反应过来,“那,那你要回玉京吗?”
顾之恒面色十分为难“如今皇上还未脱离危险,即便好了,也要修养很久,而且太子的腿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阿愿……”
隋愿心中了然,顾之恒在军中声望非同一般,他在便能给大家定心,玉京更能安定,这个节骨眼,正是需要他回去帮太子一把的时候。
“哎,你快些回去吧,裴姐姐这时候肯定难受,正需要帮手。”
隋愿叹了口气,有些不舍,“你先回去,我和孩子们多陪陪爹娘,况且,你那急行军,我们娘仨也跟不上啊。”
顾之恒面色还是很犹豫,似乎有话未尽。
隋愿看他吞吞吐吐的,“有事你快说,是要急死我啊?”
“阿愿,这次,你大姐姐那边,或许……”顾之恒还是开口,“你也知道,你大姐姐和她那个孩子,身份极敏感,万一……”
隋愿点头“尽量帮吧,别烧着自己,隋家能护下来,你已经出了不少力,如今又有个后生过了乡试,一切都在慢慢转好。”
顾之恒抱着她,“娘子最深明大义。”
到了晚饭的时候,顾之恒把自己要走的事儿宣布了“爹、娘、大哥、大嫂,玉京有急事,我必须得回去了,阿愿和孩子跟不上,就留在家里,要你们多多照顾了。”
顾家二老很是不舍,但也不敢挽留,这可是国家大事呢,他们哪敢乱说话。
顾老爹喝了杯酒,闷声道“行,有事你就去,至于家里不用担心。”
顾老太太就担心儿子,“路上千万慢些,可小心着些,到了夜里呀就休息……”
顾石头笑着道“去吧,家里有我和你嫂子呢,别担心。”
周氏笑出了两层下巴,“你就放心吧,家里现在日子好过了,不会委屈你媳妇儿的,更不会让她做事……”
顾石头踢了她一下,周氏不解的瞪他。
顾之恒倒了杯酒敬大家,就当做赔罪。
入夜后,隋愿看着珠玉和丫头们给顾之恒收拾行李,不由叹了口气。
珠玉看出她的不舍,试探道“夫人,要不咱们也跟着回去?”
隋远摇摇头,她暂时不能回去,主要是明静。
玉京情况根本不明朗,这个时候万一周瑾真的死了,周珏还非要娶明静,顾之恒功高盖主,幼帝却还要定他的女儿做皇后,百姓还以为是顾之恒害的周瑾,要夺取周家的江山呢。
那就是把侯府架在火上烤,她不敢赌皇帝的信任。
她想着想着又叹气,“哎,一开始总想着到现在就够了,可真的到了以后,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操心的事儿怎么更多了?”
珠玉没听明白,夫人的日子是多少女子羡慕的,还有哪里不好么?
隋愿没有解释,伴君如伴虎,周瑾那人从上辈子来看并不可信,周珏是他儿子,也是个小狐狸,上辈子她死得太早,哪里知道后面的事儿。
恍惚间又叹了口气,觉得怎么做都不安全妥帖。
她又慢慢地坐在了书桌前,烛火昏暗,月色暗淡。
乡下睡得早,天色还是鸭壳青呢,能看见院中的柳树已经冒了新芽,不禁回想起当初在那亚时写下的那句诗。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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