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件了!”有匠奴大吼一声,双臂肌肉高高隆起,用钳子将尚泛着红光的箭簇从模具中剥离出来,刚一接触水面,便是滋啦一声,箭簇迅速冷却下来。
子瑜治迫不及待大步向前,看着箭簇眉头一挑,失望道:“箭头如此之钝,尚需打磨。”
匠户们不认得子瑜治是谁,有匠奴见他挡路,便不客气地将他推向一边——公子的承诺向来一言九鼎,脱离奴籍的希望就在眼前。眼下即便是赵王平昇在这里,只要是阻碍了匠奴们的工作效率,这些匠奴们也敢七手八脚地将碍事的赵王架出去。
子瑜治正要发怒,手上那枚尚带余温的箭簇已经被匠奴们随手拿走了。匠奴们拉着一筐沉甸甸的半成品箭簇,走到了打磨机前,只需将箭簇摆好位置,用手摇几下砂轮转盘,箭簇便会被沙子和硬毛刷打磨出寒光。
子瑜治张大了嘴,忘记了发怒。
“这便是机械的力量。” 赵景裕微微一笑,不管这满脸震惊少见多怪的子瑜治,转头问小二:“产量几何?”
小二恭声道:“回禀公子,按眼下的效率日夜不停,每日仅可产出成品箭簇三千枚。但更多的模具正在打造之中,等到明日,箭簇的数量便可日产过万。”
赵景裕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匠户们两班倒轮流休息。人可以休息,机器不可以休息。本公子重申——产量高者,记功、脱离奴籍。”
匠奴们热情高涨,丝毫不觉疲态,齐声呼喝:“谨遵公子令!”
子瑜治终于合上了嘴巴,赤红了双眼猛地大吼一声:“听着!若有谁胆敢向外泄露模具浇筑工艺者,杀无赦!”
这杀才杀气腾腾,目光环顾,仿佛下一秒就要砍了向敌国泄露浇筑工艺者的狗头。
子瑜治略微冷静下来,又看向赵景裕,眼中的赤红色渐渐退去,深深一躬:“公子大才,下臣敬服。请允下臣代定阳军前效死搏杀的老赵男儿,感谢公子的十万支箭。”
赵景裕侧身,让过了这一礼,含笑道:“本公子虽为公族贵胄,却也是老赵儿郎。自赵氏百年前立国以来,公族子弟和老赵人的鲜血都是流在一起的,子瑜何必出此见外之言?”
子瑜治感奋不已,他本是贫寒武士出身,在军中战功卓著,受赵王昇赏识,一路简拔成为将军,又被赵王提拔执掌冶造司。虽然如今远离了战阵,但子瑜治心底始终以赵王麾下的老兵自居,感奋之下,子瑜治用右手狠锤左胸:“铮铮赵人,复我河山!”
恰在此时,高栩急匆匆从门外走来,对着赵三公子拱手道:“公子,军前幕府,君上急召。”
赵景裕一怔,随即立刻疾步走向门口。虽然赵裕向来烂泥扶不上墙,可赵国举国尚武,有悠久的军旅传统,军中的规矩赵三还是懂的——战时统帅急召,若是迟到,可不仅仅是宗正府训诫那么简单。
赵王平昇在军中执法甚严,威望极高,赵景裕可不想触了这个霉头,充当赵王宣示军法威严不容侵犯的工具。
赵景裕对子瑜治道:“十万支箭矢耽误不得,必须连夜赶工。你守在这里,替本公子看好这个摊子。”
子瑜治肃然拱手,黝黑的脸庞十分冷峻:“公子放心。军法当前,若有闪失,子瑜治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