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并非一片漆黑。
正对着房门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大开,遮挡光线的厚重窗帘被拉到了一边,只剩清晨的风吹着白色薄纱,轻飘飘地鼓动着。
五点四十,天际隐约透出的晨光不算明亮,也并不昏暗,刚好能让走进房间的人看清屋内的景象。
走在最前方的池路云脚步一顿。
摄像师飞快将房间内的画面收录进来,露出咋舌的目光。
池路云多少有点印象,nebux的队长周屿白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哪怕是住酒店都一定要维持整洁。
然而此刻1606房间内,仿佛被人抢劫了一般,看上去像是遭遇过龙卷风。
行李箱摊开在地上,电视静音打开着,桌子被搬到了床脚边上,上面还放着几个空了的塑料瓶,和酒店房间内自带的零食包装袋。
池路云绕过地面上的几个障碍物,往视线盲区最重要的部分走过去。
陆知更好奇地探头扫了一圈,目光炯炯,也蹑手蹑脚地跟上。
五个mc都是自己一人一间,但陆知更也知道无论双人间还是单人间,床单枕头都是统一的白色。
因此在看到深蓝色的床单时,陆知更不由得一愣。
更让人发愣的,是此刻映入眼帘的一幕。
陆知更在摄影师背后摸着下巴想,唔,所以说不合传闻,果然是假的吧。
他感叹地微微摇头,娱乐新闻还有营销号的通稿果然不能轻易相信。
怎么看,两个人都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池路云停在床头的位置,背对着摄像师停了下来。
他能猜到应当是周屿白不想使用酒店的被单,但眼前使用这些的人,却并不是周屿白。
被子像缠绕寿司的紫菜一样包裹着林项北,只露出一个脑袋,柔软的黑发散落在黑色的眼罩上,跟冷白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他睡得很熟,呼吸平稳而又绵长,晨光从窗外洒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一点令人回不过神的、虚幻般的美好。
他占据了深蓝色枕头的大半,白皙修长的颈项线条说不出的漂亮。
而枕头的主人周屿白,则只勉强沾上了枕头的一角。他俯卧着侧过脸来,小半边肩膀压在林项北的肩膀上,没有盖被子。黑色的工字背心更显肩宽,流畅的肌肉线条极符合人类美学,不多不少刚刚好。
他的胳膊压在林项北身上,颈间的银色项链在昏暗中闪过流光。
摄像师屏住呼吸推进镜头,看着画面中林项北露出的半张脸。
哪怕是没有开灯,也能看得出惊人的漂亮。他干这一行拍过的明星数都数不过来,很多底子的确不错,但也需要化妆和滤镜的加成。
林项北是他看过原生状态下最好看的明星。
池路云盯着这一幕看了一会儿,在摄像师的镜头转向他之前,收敛了情绪。他俯身,淡淡道:“林项北。”
戴着眼罩的林项北看不出有没有立刻醒过来,但一旁的周屿白眼皮微微一动,缓和了两秒,撑着胳膊直起身。他似乎是没睡好,但反应依然很快,在看到镜头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
该死的,起床突袭。
他竟然睡过去了。
周屿白跟半笑不笑的池路云对视一眼,很快调整好情绪,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没想到一睁眼就能看到你,kb。”
池路云微微耸肩,偏头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其实我想叫的不是你。”
周屿白眼皮跳了一下,笑容不变:“你说笑了。”
池路云噙着一点笑意,没再跟他搭话,注意到林项北动了动,抬手摸到了脸上的眼罩,摘了下来。
看着缓慢眨着眼睛神色怔忪的林项北,池路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床头半蹲下来,托着下巴看他。
“醒了?”
陆知更默默抗议:“kb啊,你这也太手下留情了……刚刚金瑶来叫我的时候,可是把我吓得魂都飞了……”
不像表面那种rapper拽天拽地的冷冰冰,甚至称得上有点温柔。
然而在低头对上林项北的视线后,陆知更突然收声。后半句话卡在嗓子里,最终转变成了一声友好的招呼:“早啊。”
不愧是爱豆,看到这一期的粉丝被这么看一下大概会阵亡。
刚睡醒还没回神的神颜,谁能顶得住。
林项北微微皱眉,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头有点说不出的发沉,思维都有点迟钝凝滞。
他晃了晃脑袋,低头看到被一圈两圈裹在被子里像个团子,又是一愣。
这不是两人共用的吗。
为什么就只有他自己在盖,还盖成这样?
一些碎片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让林项北不由得闭了闭眼。
他花了点时间恢复到平时的状态,翻身坐起朝跟他打招呼的前辈礼貌点头:“陆老师。”
随后朝着跟他默默挥手的池路云,抿唇笑了笑。
唯独正襟危坐,避开了跟周屿白视线交接。
昨晚的事,林项北已然想起来了。
虽然对周屿白有点尴尬和抱歉,但现在不是交谈的时候。
周屿白早在他醒过来时就将胳膊收回,此刻不动声色看着恢复如常的林项北,面上平静无波。谁也没发现他眼底闪过微妙的失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回想起数小时前的林项北,实在跟眼前这个冷淡克制,寡言少语的林项北不太一样。
起初周屿白并不知道林项北怎么了。他只是等了许久,发现林项北始终没有动静。
他掀开眼罩坐起身,适应了夜里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林项北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像一只小小的团子。
周屿白一怔,试着低声轻唤:“林项北?”
“……”
蹲在地上的小团子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摸不着头脑的周屿白掀开被子起身,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
夜灯一般都可以调节亮度,为了适应光线不太刺目,暖黄色的灯光很温和。
或许是被灯光吸引了视线,林项北愣愣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停在他跟前的周屿白。
暖黄色的光晕打在林项北的侧脸,将他原本就柔和的五官修饰的更加无害,不像往常那样淡然,反而看着有点懵懵懂懂。
像在深山里长了万年的小动物。
周屿白:“林项北,你在这干什么?”
林项北茫然地歪头,看着他慢悠悠地眨了眨眼,露出努力认真思考的表情,苦恼的皱了皱鼻子。
他抱着膝盖,老老实实蹲着,伸出一只手敲了敲眼前空了的易拉罐,修长漂亮的手按在脑门上,含含糊糊道:“不知道。”
周屿白:“……”
这他妈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斜着眼淡定问他“你谁”的那个林项北。
周屿白再迟钝,也能意识到有点不对。
因此他难得有耐心的在林项北身边半蹲下来,拿起了他眼前的易拉罐确认了一眼。
是果酒。白桃乌龙味的。
……只有10度。
周屿白:“……”
从未体验过喝醉是什么感觉的周屿白,陷入了难得的震惊。
他很少有“震惊”这种情绪出现,大多数时候,他的情绪起伏都不大。但是现在,周屿白的脑海被这种陌生而罕见的情绪支配,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周屿白抿唇看着林项北,低声问:“你以前有没有喝过酒?”
林项北安静地看着他,老老实实地思考,摇摇头回答:“没有。”
周屿白:“……行。”
知道了,经过这件事,以后肯定如果有什么庆功宴聚餐之类的,他肯定会看着林项北不让他喝酒。
看样子,大概率林项北根本不知道他喝下去的是酒,还以为是果汁。
周屿白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不由得觉得自己有点偏头痛。
然而对上林项北的视线,周屿白原本有点烦躁的情绪不由得消散干净。
喝醉了的林项北有点懵懵的,很安静。
刚洗过不久的黑发柔顺而又蓬松,有点凌乱的散落在眉目间,整个人都看着很柔软。
他目光没什么焦距,看着有点呆呆的。
此刻他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歪头一错不错地微微仰头看着周屿白,眼睛眨啊眨。
周屿白抿唇:“睡觉。睡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