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挑起眉,朝着随从招了招手:“过来。”
听闻此言,谢怀安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太子殿下,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在这里调戏我的随从吗?”
“我倒不知道,殿下还有这等嗜好!”
说着,他抬了抬手,似是失去了耐心:“赶紧搬,简直浪费我睡觉的时间!”
得到了命令的随从松了口气,连忙点头:“是。”而后抱紧了手中的玉观音,大步朝着前面的客房走去。
谢怀安也跟着随从离开,临走之前瞥了一眼元容:“殿下这几日清瘦了不少,怕不是染上了相思病吧?”
直到谢怀安走远了,元容却还在原地站着,远远看着方才那随从离开的方向。
谢怀安打开房门,大步走近客房,在看到那抱着玉观音的随从后,忍不住道:“顾休休,你怎么想的?”
“你缠着我,求着我,让我带你来西燕。如今到了幽州,你却在他面前失态?若是你被他认了出来,他定是会用尽一切法子,将你从哪里来,扔回哪里去……”
不难听出,谢怀安的嗓音里有些火气,略显口不择言。
顾休休将玉观音放在桌子上,往凳子上一坐,撑着下巴道:“你小点声,别叫人听见。”
说罢,她又纠正道:“请你措辞严谨一点,我可没有缠着你,求着你带我来西燕,是你非要跟着我来西燕。”
顾休休一早就知道元容要走,便时时刻刻警惕着,那一夜元容说是起夜,其实她知道,他是去了顾怀瑾的房间。
元容大抵没有想到,顾怀瑾拥有一张堪称漏斗的嘴。
有什么秘密,若是能在顾怀瑾嘴里待上一天,而不说漏嘴,那绝对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容让顾怀瑾帮忙照看她,并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顾怀瑾。
或许顾怀瑾打心眼里就不赞同元容这样的做法,又或许顾怀瑾太了解自己的妹妹。总之,顾休休只在离开永安侯府之前,旁敲侧击诈了一下顾怀瑾,顾怀瑾便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顾休休知道了元容具体的计划,以及他要离开北魏的时间后,那一颗时时紧绷着的心,反而落定了下来。
趁着元容在东宫做下酒菜的功夫,她支开刘廷尉,向虞歌讨教了能让人喝酒喝不醉的蛊术。原本顾休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毕竟她并不清楚苗疆蛊术的种类,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种蛊术。
但让人惊喜的是,虞歌平时看着很不靠谱,对于蛊术却颇有造诣,随手当着顾休休的面,现场做了一只醉蛊虫。
虞歌说,让这醉蛊虫咬上一口,便是千杯酒也不会醉。
顾休休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结果确实如虞歌所言,她那浅显的酒量,平日喝上两杯果酒就要醉了,可她傍晚喝了整整四杯,都没有一点醉酒的感觉。
只不过喝过酒水后,依旧会上脸,令双颊泛着不均匀的红意,仿佛酩酊大醉了似的。
也因此,她轻松地骗过了元容,让元容以为她喝醉了酒。
待元容将她送到青梧殿后,他前脚一走,顾休休就去了谢府找谢怀安。
她听说谢家养了几匹汗血宝马,那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便想借来一用。
谁料谢怀安听说她要去西燕后,思忖片刻,当即进了宫,向皇帝请旨作为北魏使臣前往西燕。
因此准确的来说,是谢怀安非要跟着她来西燕,而她原本是想借他的汗血宝马一用。
后来见他已是请了旨,觉得跟着他来西燕似乎更利于乔装身份,便与他随行了。
只是谢怀安磨磨蹭蹭,在北魏时,光是往马车里装诞辰礼,就装了几个时辰,又因为那些诞辰礼易碎易破,他在半路上走走停停。
若不是拉马车的是汗血宝马,西燕使臣又在幽州下榻歇息了一夜,估计等元容到了西燕国都,他们也追不上西燕使臣的马车。
“好,就算你没有缠着我,求着我,是我非要跟你来的西燕。若是没有我请能人异士,帮你易容,又教你口技,你方才不就在他面前露馅了吗?”
听见谢怀安有些不忿的嗓音,顾休休点点头:“谢谢你,往后我们两清,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我了,我不会再麻烦你了。”
谢怀安被她轻描淡写的神态给气笑了:“顾休休,你这算不算是卸磨杀驴?”
闻言,她侧过眸去,缓缓看向他:“谢太常,首先,你不是驴。其次……说真的,你为什么要跟我来西燕?”
顾休休觉得谢怀安现在对她的态度,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在原著里,她家破人亡后,被四皇子转手送给了谢怀安,而后就惨死在了谢怀安手里,据弹幕所说连个全尸都没有。
之前,顾休休与谢怀安见过的几面里,她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她,他甚至还半是嘲讽,半是警告地跟她说过——人,太聪慧了不好。
可不知从何时起,谢怀安就像是变了个人——似乎是从那日在采葛坊的客室里,知道他被人追杀,看见他浑身血色,一身狼狈地从窗户底下爬上来开始。
他对她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急转弯,从不屑一顾到近乎殷勤。若非是知道谢怀安风流成性,顾休休差点要以为他喜欢上她了。
见谢怀安不语,顾休休换了一个问题:“听说西燕君主是个喜爱俊美郎君的变态,你只比太子殿下逊色分毫,就不怕西燕君主看上你吗?”
这一次,谢怀安说话了,他三两步走近了她,不禁有些发怒:“逊色,还分毫?你倒是说说看,我何处逊色太子了?”顾休休想了想,发现元容比谢怀安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一时之间似乎有些说不完,便简单举了个例子:“听说你曾携妓同游,与友人泛舟。”
元容别说是招妓,从小就对女人避而远之,洁身自好。哪像是谢怀安,十四五岁开始,身边就已经有侍寝的妾室了。
谢怀安被哽了一下,却又辩解道:“你懂什么,我不过逢场作戏。”
顾休休点点头:“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这是我的房间,我要沐浴更衣了,你可以出去了吗?”
“果然是没心没肝的女人。”他嗤了一声,看向她:“这里可是西燕的地界,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这个酒楼……”顾休休挑唇笑了一声,嗓音轻不可闻:“不是西燕的地界,是我夫君的地盘。”
谢怀安被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瘆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很想掐住她的脸颊,将那笑意泯灭掉,可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到底是什么都没做。
虽然不爽,但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比她在路上绷着脸皮的样子让人舒心。
他薄唇翕动:“真的没事?”
顾休休点头:“没事。”
先不说这酒楼是元容名下的产业,她还带来了秋水,又有暗卫从中保护她,算是双重保险。
谢怀安走了出去,到了门口,顿住脚步:“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便喊我。”
顾休休客套道:“谢谢。”
谢怀安听见她这疏离的语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将她的房门给她带了上。
这酒楼有浴池可以泡澡的地方,但顾休休觉得大半夜了,不想折腾来折腾去,便让掌柜的送了一桶热水来。
她稍作擦洗,没敢动脸上的易容,只将身子擦拭了一遍,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床榻上。
汗血宝马跑得是快,但马车拉着诞辰礼,途径山路时,便要降低速度,这一路颠簸而来,她心中记挂着元容,几乎没怎么休息。
此时终于追上了他,心中安定了下来,躺在榻上不过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七、八日以来,顾休休睡得最安稳的一夜,身体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浑身都放松着,那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脏,也暂且安放了回去。
翌日一早,便有人敲响她的门。
顾休休听见有人叫她,便连忙爬了起来。昨晚上睡觉是和衣而眠,她简单盥洗了一下,脚步匆匆走了出去。
出门看到了乔装打扮过后的秋水,她打了个哈欠:“他们要走了吗?”
秋水道:“谢太常叫您下去用膳。”
顾休休一边往楼梯口走,一边压低了嗓音问道:“元容那边没有发现什么吧?”
秋水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话,她走到楼梯口处,一抬头就撞见了刚好推门出来的元容。
顾休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停住脚步,准备等元容离开后,她再下去。
可元容却倚在门旁,迟迟没有动静。
她不由缓缓抬起眸,用眼尾的余光瞄了一眼他。昨夜抵达幽城的时间太晚了,他又是背对着她,她站在楼梯上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
如今清晨正是光亮的时候,许是他屋子里的窗户敞着,那一缕缕曦光透过窗投了进来,映在他门前的脚下,细微的尘土颗粒在光里飞舞着,不时有朗朗清风拂过,和煦而温柔。
不知是不是旅途奔波,他似乎更消瘦了些,下颌线轮廓分明,本就苍白的脸庞上泛着一丝病态的颜色。
元容最是畏寒,在北魏日日手里都要揣着一个手炉才行,身上更是永远裹着厚重的狐裘,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过冬似的。
明明西燕要比北魏更冷,可他身上却没有穿着狐裘,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袍,看得顾休休欲言又止,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不穿厚一点。
最后却也只是抿了抿唇,又将脑袋埋得低了些。
元容不走,顾休休便低着头先下了楼梯。谢怀安正在大堂等她,他给随从们点了不少早膳,其中有几样是她爱吃的粥点小菜。
随从自然不能跟主子一个桌子吃饭,谢怀安为避嫌,与顾休休隔着两个桌子吃饭。
顾休休刚一坐下,便感觉到身前一寒,还未抬眼,那熟悉的气息就钻入了鼻息之中。
淡淡的草药味,苦涩却又清冽。
顾休休听见他低声道:“豆儿,你不该跟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g70.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7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