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雨楞了一下后,扫了一眼叶谷雨,他知道这个憨货,在意的不是自己手里的半块饭团,西七区那三百多块圣餐,全部分给了女人和孩子,再说,作为东一区神使的亲生儿子,他绝对不会缺少能够填饱肚子的饭团。
至于捶扁别人的威胁,听听就好了,用不着当真,整个白天的跋涉中,这个憨货已经捶扁了无数人,当然,用的不是拳头,而是他那公鸭一样的烦人嗓门。
这么看来,递给男人的半块饭团,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半块饭团。
林秋雨没有收回自己伸出去的右手,那半块雪白的饭团,纹丝不动的躺在他干干静静的手掌之中,他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强壮男人,一张非常朴实的年轻面孔,唯一能称为特点的就是,他有一双厚厚的嘴唇。
男人死死的盯着自己手掌中的半块饭团,朴实的面孔上,似乎像是在浅浅的微笑,又像是藏着悲伤的无声哭泣。
林秋雨叹了口气,觉得心口有些发堵,他撇了一眼叶谷雨,看着这个憨货洋洋得意的自得表情,他顺了口气后挑了挑眉,
“既然你还有捶人的力气,不如现在,领着人去抢点粮食?”
林秋雨的话音刚落,叶谷雨就眨巴着一双牛眼,心虚气短的垂下了脑壳,他用力的拧了拧肥大的屁股,似乎找到了一块松散的地面,让他随后能弓着腰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懒洋洋的揪着皮衣上雪白的狼毛。
江十九不敢置信的看着叶谷雨,这个和他同一天出生的恶霸,流氓,自从他懂事以来,留给他的只有拳打脚踢的各种回忆。
东一区的聚集地里,男孩之间的打斗,伴随着他长大之前的每一个白天。
可以拉帮结伙的一拥而上,可以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可以笑,可以哭,可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不可以骂别人的爹,不可以骂别人的娘。
最不能干的事,就是回到地窝,去找自己的爹娘帮忙。
自从他八岁的那年,亲眼看到三个哥哥,相继死在了地窝的草床上,他在东一区男孩之间的打斗中,永远只会不哭,不闹的蹲在地上。
胆小的名声,从此伴随着叶谷雨的每一次拳脚。
他恨过这个童年的恶霸,更恨自己怕死的胆小。
可是他依然会选择怕死的胆小。
他只剩下了两个亲哥,每个地窝中温暖的夜晚,当他躺在死了十六个哥哥的柔软草床上,他爹都会抓着他的手,用同样沙哑的嗓音告诉他,
“活着,你要拼命的给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