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一丁点关于那个人的事,甚至我以为他早就死了。要不然当年,我妈李秀秀那样的仙女,也不会跟了一个木讷足足大她八岁的男人。
没想到,他活得好好的。
“夭夭,你能感应到他在哪儿吗?”我点了一根梅姐的烟,吸了几口问。
桃夭夭立马低着头,小手心虚的搅着大红的衣袖,声音低跟蚊子一样解释道:“二牛哥,对不起,夭夭现在的修为感应不到。”
我听了反倒松了口气,嘴角扯着笑,满不在意地说道:“咳,没事,反正我也不想知道,现在这样挺好的。没什么,夭夭你不用放在心上。”
“二牛哥,你别安慰夭夭了,夭夭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想知道的。”
桃夭夭说的直白,恰恰我没办法反驳。
小时候第一次知道我跟大哥不是亲兄弟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困在我心里。但是我没有一个可以问的人,一个字也不敢跟我妈提。她的心思重,一年到头脸上几乎没几个笑容。她尽了一个当妈的责任,对我跟大哥都很好,只是跟我爸林金贵总客客气气的。
甚至在我印象里,他们一直是分床睡的,一年到头说不到几句话。
村里人都说我爸林金贵好福气,跑出去十年回到桃花坳,不但带了一个漂亮媳妇,还在外面生了两个带把的娃。后来又说他傻,娶个媳妇跟仙女一样供着,太疼小儿子,成天拉着大儿子下地,小儿子巴巴地送进学校。将来分了家,跟啥本事都没有的大儿子过,还得受罪……因为这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我也不能问我爸。
这辈子我就认林金贵一个爸,他虽然嘴里话不多,但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有我妈,也是真拿我当亲儿子的。二十几年我还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只是想问问这么多年,他有没有找过我妈跟我。
我扬了扬手里的烟蒂,头一抬,正好对上桃夭夭那双想说话又有顾忌的大眼睛。
“夭夭,有话就直说。”
“二牛哥,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如果夭夭的修为能恢复到过去的六成。那不管哪里,夭夭都能感应到的。”桃夭夭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
但我从她的声音能听出来,对这事她没底气。想想也是,她陷入混沌几百年最后还是因为我才醒过来的。这要想恢复到六成,当中需要的时间弄不好又是个几百年。
“夭夭,其实见不见都无所谓了,我妈已经不在了。他活的是好是丑,跟我都没关系。”我吐了一口烟气,冲想说什么的桃夭夭摆摆手,“好了,夭夭,你让我静一静。”
人嘛,有时候需要活得假一点,什么话都说透了,就没意思了。我本能得拒绝听桃夭夭说话,哪怕她说的其实是我心里真正想的。
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我从床头柜的烟盒子里又抽出一根香烟,点燃连着吸了好几口,心里憋住的那股气畅快多了。
外头渐渐亮了起来,早上初升的太阳一点点透过落地窗,照得幽暗的房间变得温馨起来。
我看了眼枕在胳膊窝里还在睡觉的梅姐,下意识伸手挡住晒到她脸上的太阳。梅姐的气色虽然比之前好了,但眼底下的黑眼圈很重,看也知道最近没睡好。
现在能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梅姐这个女人心思太重,两弯秀眉皱着,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在她的脸上,我总能够看到我妈活着那几年的影子,一样忧愁的眼神。她们心底都藏着一个男人,被伤得千疮百孔。
“他也跟你一样,早上为了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就一只手这样挡在我的脸上,慢慢的等我醒过来……”
梅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看她说的一脸回忆幸福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打断。手由着她拉到胸前,细细的摩挲着,“他是第一个这么细心对我的男人,因为遇到了他,我才能活到现在。”
“梅姐,就算离开他,往后你一个人也能活得更好。”我憋不住多嘴了一句。
有了昨天的一晚,我跟梅姐之间已经不仅仅是看病跟被看病的关系,她让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我妈那样,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困了一辈子。
梅姐冲我淡淡的笑道:“二牛,等你尝过了爱情的滋味,就知道有一个人就是你的命,离了她活不了。”
“我不信。”
爱情那玩意儿再他娘的好,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反正关了灯,把女人在身子底下一压,味道都是一样的,我觉得梅姐说的太严重了。
“不信?”
梅姐仰头妖娆的一笑,勾着我的肩膀,猫到我的耳边哈了口热气道:“二牛,你就想想你的嫂子,离了她,你能活下去吗?”
“……你,你?”
“别我我的,爱情这东西一旦有了,你就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