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青细细的脖子保养得非常好，没有一丝皱纹，无比得光滑。我死死地掐着它，看着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氤氲着绝望的水汽。她被我抵在一面墙上钳制住，动不了，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极了一朵迅速凋谢的鲜花……

以前，村里人就夸孙家的女娃笑起来跟山上的花儿一样美。这小娘们的命确实好，孙家就她一个娃，从小让爸妈娇宠着长大。长大又攀上高枝嫁给了城里人，十指白纤的样子，估计再没碰过阳春水，这些年滋养得一身的细皮嫩肉。

可大哥呢，就因为这女人的一句话，间接断了一条腿。六年的时间，整个人老得简直能当我爸。她在享受的时候，大哥却日复一日弓着腰，瘸着腿，在一个小小的工程上被人随意驱使……

就这么要了孙青青的命，白搭上我可能蹲一辈子监狱不说，也太便宜她了！

“滚，别让老子再听到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忍着满肚子烧得心窝子撕裂般疼痛的愤怒，指着大门说道。

孙青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了眼，三两步已经跑到门口却停下来。

“……林……二牛，要怎么样，你才答应跟我……去哈市？”

我之前出手的力气太猛，都已经把她的嗓子伤成这样了，这小娘们竟然还敢留在小诊所里，跟我张这个嘴。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她这么费心？这小娘们又自私又虚荣，能有啥比她的命还重要？

“明晚八点，去后山的小树林等我。”

“你要干啥？”孙青青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语气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我懒懒地扫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能对你动啥，杀人是犯法的，这点常识我比你懂！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孙青青立马急了，“来，来，我一定准时。”说完，又包的严严实实的，脚底滑溜地跑了。

背影匆匆，跟急着去投胎一样，我站在两扇敞着的窗户前，看着慌里慌张的孙青青，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想起了大哥被车子撞飞的那一幕。

孙青青欠大哥的，他不要，我帮他讨！

我跟大哥不是亲兄弟，虽然俩人打小长得就不像，不过村里也没人怀疑。大家都说大哥长得像我爸林金贵，一身黑，性子也爹，木讷一根筋。而我长得白净，学习又好，正好随了妈……但甭管村里人咋说，我跟大哥从小感情就好，爸妈走后，他一个人撑起了家里的一切，种田、跟别人后面做小工……攒钱咬着牙坚持送我上学。

……

这晚上我想了好多过去的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水仙嫂子的房里还亮着灯。我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可刚路过她房门口，水仙嫂子就听见了。

“二牛，咋这么晚回来？吃过了吗？”

我听见她窸窸窣窣穿衣服，从床上准备爬起来的声音，张嘴说道：“小诊所里突然有点事耽误了，我已经吃过了。嫂子，你早点睡吧，我也要回去睡了。”

就我现在的这种状态，说真的，我没把握能够瞒住水仙嫂子。可大哥已经没的事，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我真不明白，为啥有人的心就那么黑呢？就算解除了娃娃亲，大哥那些年对孙青青还是掏心窝子的好，她咋能那么戏弄大哥呢？！

我几乎是睁着眼熬到天亮的，心里憋着火，烧得我浑身上下没一块舒服的地方。炙热的阳光洒进屋子里，太阳已经晒到后山腰，但我愣是没一点想去小诊所的劲儿。

水仙嫂子估计是觉得昨晚上我忙得太晚，一早上起来也没喊我吃早饭。直到马上快十点了，她才轻轻敲着门，问道：“二牛，睡好了吗？”

“嫂子，你进来吧。”我麻溜地从床上坐起来。

还记得刚回来那天，就因为敲门这件小事，我跟水仙嫂子还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四年前，那时候，我跟她真的是亲密无间。我迫切地想证明自己已经不是过去需要事事依赖她的小屁孩，可现在，我却后悔了。

水仙嫂子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我的成长，却离我越来越远，就像刚刚的敲门。

“给，嫂子新给你买的白衬衫，昨天已经洗干净了。”水仙嫂子走到床边，手里缓缓地抖开一件雪白的衬衫。

我的心情陡然间像是眼前这件被水清洗过的衬衫一样，注入一股绿意盎然的生命力，枯竭的心渐渐生出活力源泉。仿佛回到了过去，哪怕日子再艰难，无论是大哥还是水仙嫂子，过年都会给我买一件新衣服。

“谢谢，嫂子。”

“别光拿在手里看啊，赶紧穿上试试。底下嘛，就搭条牛仔裤，穿得清清爽爽的，人家姑娘看了一定喜欢。”水仙嫂子淡淡笑着说道。

手里的白衬衫陡然沉如千金，我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涩然地问道：“……嫂子，啥姑娘啊？”

“你忘了，昨天说好的相亲啊？”水仙嫂子的声音柔柔的。

她脸上的笑，她的声音，曾经无数次暖过我的整个生命，可现在一切那么讽刺，我觉得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冷得跟大冬天的冻渣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