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伺机欲动,身体绷如弓弦,全神贯注的想要找出宁元息的弱点。
他暗暗唾弃着自己,向导竟然比他还先拔了枪。
宁元息危险的说:“你不想知道谁在给我们当内应吗?”
季沉嫣眼神一瞬间失神,很快又变得平静:“不想。”
宁元息见她不上当,便又抛出了一个人名:“那封燃的事呢?你不猜一猜,他会被多久解封?”
季沉嫣黑眸染上怒意:“他在冷冻舱里,没那么容易出来。”
宁元息:“可你别忘了,三个月后,西部基地天干地支会集合。早在闹出01号工厂的事件之后,他便在送回西部基地的路上了!”
季沉嫣眼瞳紧缩,呼吸乱了几拍。
宁元息无声的看着她,一只手死死捂住腹部,一只手又举着枪。
“封燃啊,我十分了解他。”
“你还记得哨兵和向导诞生的十年差吗?”
“谢绝是在畸变的第一年,也就是四十五年前诞生,不过一被冰封就是二十年,他还挺幸运。至于封燃,他诞生在三十五年前,也就是向导诞生前的一天!”
“哈!就因为这个,他也成了黑暗时代的哨兵,不配和向导拥有高匹配度。”
“而且他还在冰封和解封中不断来回,断断续续被冰封了七八年,每次从冰封状态出来,都要进行一场宛若酷刑的净化!”
宁元息压低了声音,充满了恶劣,“说起对净化的感触,他可是最有发言权的s级哨兵。”
季沉嫣:“……”
马丁:“……”
作为反对派的哨兵,马丁无法再听下去。
封燃不过是一个引子,轻易间便把他带到了痛苦的回忆当中。
宁元息反复刺激着:“马丁,我知道你,你原先并不反感向导,亲妹妹却因互生制度而死。我想想,你好像亲手杀死了尚未畸变完全的她。”
他找到了对峙之外的人。
马丁将成为对局中的异点。
宁元息眯起眼,满意着被他激起情绪的马丁。
季沉嫣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知道不能再让宁元息说话,冒险想要打断互相枪口对准的局面,不再给宁元息说话的机会。
然而比她更快的竟是马丁,‘碰’的一声,打穿了座椅,却没能打在宁元息的身上。
“你,住口。”
马丁的眼神十分阴暗,仿佛被挑开了心里最深的那根刺。
尚未畸变完全,便还有一线生机。
但他在妹妹反复的哀求之下,还是没有等到最后一刻,了结了她的命。
那柔软、炙热的触感,停留在手上数年也未曾消失。
这就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哨兵一生都渴望被向导选择。
但向导太少了,总有一些人在绝望中死去。畸变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互生制度,向导要负责多个哨兵,净化量又只有一点儿,被选择的不是他的妹妹,而是其他人。
总有人死,总有人生。
弱者淘汰,强者生存。
多么扭曲的低匹配时代啊,净化都如此痛苦了,还要可悲的追逐。
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选择希望,不再如奔赴光芒一样奔赴向导。
马丁呼吸节奏变急,眼球充血:“你可以试试,再多提一句?”
奏效了!
宁元息身体立即覆盖了一层钢膜,猛地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
卵活了过来。
原本是虫卵的小家伙们,破开了卵皮,变成了一只只的飞虫。
季沉嫣神色恍惚的望去,才惊觉她们离虫卵们的距离在三米之内了。
季沉嫣拧眉:“枪响刺激了虫卵的孵化,你故意刺他开枪?”
他还是没有放弃,想要活捉季沉嫣。
唯一的阻碍,就是马丁。
宁元息笑得阴暗,身体逐渐覆盖了更多的钢膜,朝后直直倒了下去,感染就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只会落到季沉嫣和马丁的头上。
而连成排的十几只飞虫,便猛然朝着季沉嫣和马丁的方向飞去。
季沉嫣:“……”
竟然孵化了!
马丁:“你等的就是现在?想借着它们感染我们?”
宁元息喘着粗气:“准确的说,是你们其中一人。”
他的眼神迸发出狂热:“马丁,选自己还是向导?二选一的时候到了!”
飞虫本就离得几米远,眨眼间便飞得更近。
数量不多,仅有十几只,却构成了小片感染。
来不及思考了!
马丁呼吸急促,那一瞬间竟然迸发出来的是对向导的厌恶。
他不想当那么可悲的哨兵!
偏偏,离不开净化。
净化禁锢了哨兵的一切,让他们像条狗一样围在向导的面前。
季沉嫣举起枪,瞄准了其中一只飞虫:“别愣神了!宁元息就是在刺激你!不要把向导的净化看做禁锢,你应该想想看,哨兵最初接受向导的净化,到底是为了什么?”
马丁被更强烈的感情刺激。
为了什么?
他终于捡起了遗忘的事情——是为了扼制畸变!
最开始的十年里,向导根本没有诞生。
无数哨兵过度使用力量,成为了这场全球畸变的主力军。
他们消灭怪物,也成为怪物。
曾经想要保护的家园,曾经想要保护的同伴,在他们畸变后,全都更凶残更变本加厉的去伤害。
那才是对哨兵最大的惩罚。
温柔的人死于保护他人,企图挣脱枷锁的人死于束缚,爱甜的人死于最深的苦难。
这该是什么样的世界?人人都死于自己的希望?
马丁不敢细想,害怕他的荒凉变成更深的荒凉。
向导的出现,才打破了惨烈的状况。
当那一枪打出去的时候,枪响声惊动了马丁,让他很快回过神来。
他下定决心要保护季沉嫣,如今反被季沉嫣保护了?
马丁执拗的发问:“如果……你不是之前变成了残缺向导,而是顺利从c级晋升成b级,被基地分配了互生制度的哨兵,你会……抛弃他们吗?”
季沉嫣:“不会!”
她回答得格外斩钉截铁,那话如刺一般戳向了马丁。
不仅是马丁,甚至连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宁元息,都在那一瞬间呼吸紊乱。
他深深看向季沉嫣,飞虫的尾部正泛着绿光,就像是夏日的萤火虫,照亮了某部分小小的黑暗。
她太夺人眼球。
这种美并非由长相带来,而是周身散发的气场带来。
不过宁元息到底是经过了多场战斗的哨兵,很快又彻底平复下来,对季沉嫣报以更大的敌意。
她一定是骗人的。
只是权宜之计。
季沉嫣一把拉过了马丁:“不会打枪就躲我后面去,我身上好歹穿着最高级别的防护衣!”
马丁:“……”他当然知道,这还是他送的。
好在只有十几只,再加上她刚吃下了虫卵,夏娃之卵的控制力恢复了些许。
十几只飞虫,飞来的速度尤为敷衍。
也正因如此,才让季沉嫣有了瞄准它们的机会。
碰碰碰。
更多的枪声响起,地上堆积了许多子弹壳。
然而噪音使得更多的感染物成型,这一次不再是虫卵,反倒是袭击车厢的那群怪鸟。
尸鸟!?
04号车厢也有尸鸟?
季沉嫣眼皮直跳,手上动作极稳的更换着弹匣的子弹。
可她能影响虫子们,却无法影响尸鸟,它们汇聚成一片小型阴云,毫不留情的发动攻击。
季沉嫣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拉着马丁朝着座椅躲避。
过程中,她发现尸鸟只能直线或者斜线,飞行事无法中途转弯。
若是飞过来事遇上障碍物,它们便会直接粉身碎骨的撞上去,内脏和肠子啪叽一声黏在座椅上。
季沉嫣看到座椅上粘腻的鸟类内脏和鸟毛,恶心得屏住了呼吸,隐隐有作呕之感。
期间马丁始终宛若木偶,没有任何神态反应。
然而在尸鸟袭击季沉嫣时,马丁却下意识做出了身体反应,拔出了武器同季沉嫣一起对战。
可悲的天性。
他又出手救了向导。
马丁的眼眶酸胀难忍,对自己的厌恶又提升了一层。
季沉嫣:“你真的觉得,你是被本能掌控了吗?”
她像是看穿了他。
马丁呼吸紊乱:“啊……当然。”
季沉嫣咬牙:“仅仅只是因为我的向导身份,你甚至觉得救人都让你自我厌恶,这才是被掌控!”
马丁微怔,那句话好像撬开他心壳的利器。
他无法以正常视野去看待向导,去看待季沉嫣。
她厌恶的目光赫然映入他的眼帘:“别忘记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不上,我自己上。”
厌恶?
马丁脑子嗡了一声,终于明白了阁下为什么选她做公共向导。
若暗暗想掌控他们,又如何会把厌恶摆在眼前?
就算是连接,她也只跟阁下做过一次。
马丁:“……”
他只觉得脸疼,无法再强行告诉自己,季沉嫣刚才的否认是权宜之计。
‘不要再管互生制度了。’
‘也不要再管刻印向导了。’
‘天性、基因、基地制度,那些都不该成为制约哨兵的东西。’
‘哥哥,选你认为愿意奔赴的向导。’
‘哪怕匹配度不高,净化只会带来痛苦,但我们有权利选择哪一种痛苦。’
他强迫自己遗忘那天。
然而这一瞬间,他才彻底记起了当年妹妹说了什么。
那或许不是诅咒,也可以解读为祝福。
马丁彻底的清醒,不再把季沉嫣划归厌恶的存在。
马丁收枪,竟一把拉过了季沉嫣。
他看向了即将攻击的尸鸟,又扫过罪魁祸首的宁元息:“别忘了,我也是b级哨兵,同样生出了异能。”
宁元息:“你的异能,分明只能用一次!”
马丁沉声道:“是用过一次,就必须净化。但我非必要,便始终拒绝向导,便被你们认为只能用一次了?”
异能在他周身凝结,他抬头望向了那群尸鸟,脸上恢复了沉稳。
起初,只是一株长在某只尸鸟身体里的藤蔓。
随后藤蔓吸收了能量,越长越大,越长越多,足足形成了一片大面积的植物做成的雨帘,然后粗壮的塞满了大半个空间。
尸鸟彻底失去,宁元息也被挤压到了墙角。
粗壮的藤蔓还在不停生长,马丁只能让它长,却不能让它停。
无法吸取感染源能量,便会吸取他自己的。
因此,每次使用,都会把他所有的异能吸干,直至逼迫到他临近畸变。
马丁却毫不在乎:“宁元息,不做个了断吗?”
宁元息:“……”
他被藤蔓挤压着,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一个二个,全都疯了。
绿色的植物代替了钢铁,要将这个车厢撑满。
宁元息被无数藤蔓击中,若非谢绝率先让他受了重伤,他们的能力几乎是相生相克,拼马丁的本事如何能穿透他的血肉?
然而宁元息还是中了招。
宁元息吐出一口血,露出染血的牙齿:“我死了,你们也要为我陪葬了。”
马丁畸变,季沉嫣也逃不掉。
若b级哨兵畸变后,和他们制造的感染源汇合,这辆车上所有人都会死,至少还能为汪昊麟争取最后的机会。
宁元息无声的笑了起来:“我哪怕是死,也不亏!”
谁知道他看到了藤蔓另一端,发出的淡淡的冰蓝微光。
藤蔓开始枯萎,汲取到马丁即将畸变。
正因如此,空间才敞开了,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才赫然映入到了宁元息的视线之中。
季沉嫣的右手牵着马丁,左手却举起了枪。
马丁分明已经开始畸变了,他的眉眼都长出了一片片鳞甲,像怪物一样,但随着净化的扼制,鳞甲正在缓慢消退。
就连谢绝也该是自我调控失衡状态,他没道理成为05号车厢的定心石。
这两个人,逃不过畸变。
宁元息失神大喊:“季沉嫣,你和马丁的匹配度到底有多少!你和谢绝的匹配度又有多少!!”
季沉嫣没有回答,而是扣动了扳机。
掌控欲、支配欲、并使对方臣服……那的的确确存在于哨兵和向导之间,也同样是普遍认为的观点。
见鬼去吧!
‘你会像控制畸变种一样控制哨兵吗?’日记本上的话清晰浮现。
同样见鬼去吧!
凭什么由别人来为她定性?
宁元息已无力挣扎,倒在了血泊当中,迟迟没有闭上眼,仿佛在等待着季沉嫣一个回答。
“那我回答你。”
季沉嫣的声音像是破开黑暗的利刃,“我猜,会越来越高。”
千里之堤,崩于蚁穴。
那是击溃他布局的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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