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超负荷忙碌后,秦茗终于感受到一种近乎愉悦的情绪。
这是沈烨首次尊她为秦总。
尽管态度转变得尤其突然,秦茗却不打算探究诱因,也丝毫未怀疑沈烨可能心口不一。
她只认结果。
偶尔得到满足的虚荣心之于神经细胞如同久旱逢甘霖,焕发新生。
作为回报,秦茗第一次正视他。
黝黑肤色,健硕体格,分毫未变。
那股桀骜难驯的劲似乎发生了轻微扭曲。
像遭遇电流干扰的磁场。
想来,时尚活动于他而言是另类折磨。
不知为何,沈烨在看地板,眼神深不可测。
冷意自趾骨向小腿蔓延,秦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穿鞋。
以及踝骨处有一圈压痕。
许是新鞋的缘故。
于意硬拉着她去看中医的那回,老郎中诊断她体虚血亏,落下瘀痕青紫也在情理之中。
至此,清晨首场博弈,秦茗未曾听出沈烨的恶趣味,沈烨没看懂秦茗的隐秘嗜好。
负负得正,两厢按照各自想法,阴差阳错达成暂时和平。
可惜再添一个负便有些扫兴。
秦总,如此具有阶级感的职场称呼,在代璇听来太过生疏:“沈烨,别这样气,我上次还让她帮你瞧电视台的综艺”
涉及到原则问题,秦茗断不可能做人情,倚着墙摇头否定:“我没有时间看。”
她的时间很宝贵。
她也很贵。
沈烨摆出副无所谓的痞样。
代璇契而不舍:“留下吃早饭。”
就差说后半句了。
边吃边看。
可惜,她与秦茗之间是如履薄冰的状态,多亲近一毫,关系都会破裂。
秦茗下意识要拒绝,手机却震动起来。
是陌生号码。
“你好。”
“你好秦小姐,我是篱苑的物业总经理,水管破裂的事给您添麻烦了,昨晚值班那小子不懂事,我已经教育过,维修师傅刚赶过来检查情况,实在抱歉!”
秦茗略感诧异。
篱苑乃全市最优越的高档小区,住户们个个非富即贵,自己勉强算中游,总经理没必要因为些琐事亲自致电。
话筒那端的点头哈腰依旧:“师傅说破裂处需要重新焊接,动静挺大,您认识对门业主么?我一直敲门也没反应,怕扰民。”
代璇开始往茶几上摆早饭,招呼她过去坐。
沈烨已经动筷,把她当空气。
“你们请随意,”秦茗留在原地未动,语调平淡,“对门也是我的房子。”
总经理更加殷勤:“好好好,麻烦您麻烦您,贺总在我旁边,想和您说两句。”
绕了半天弯子,原来如此。
“seimei,你在哪?”贺敬尧问好,有条不紊地帮她回忆安排,“来接你去剧院听古典乐,之前和司长夫妇约好的。”
”我在酒店。”秦茗压低声线,“屋里情况你也看见了。”
贺敬尧亲自敲门开锁找物业,当然明白水漫金山的房子不适合住人,听清她的声音,转而关切道:“怎么没去我那?罢,哪家酒店?我带着医生来寻,你的感冒听起来要紧,应酬我也不去了。”
一片好意嘘寒问暖,秦茗反倒消受不起。
见她拒绝,贺敬尧十分无奈,知道秦茗定会强撑着工作,先叮嘱:“好好休息,若是加班,下月我就不与你们签对赌合同。”
秦茗之所以忙昏头,皆因免死金牌有效期太短,她得物尽其用。
对赌也在其中。
贺敬尧显然是开玩笑,秦茗却很受用,连声答应。
她不喜欢低级玩笑,筹码一顿饭十块钱的那种。
得讲究点品质。
尽管把休息当作打卡任务,可是看着饭桌上一派和睦之象,秦茗依旧头疼。
万家灯火是她闭而不及的洪水猛兽。
代璇舀了满满一碗红枣粥递与秦茗:“喝这个,你身体寒的毛病最近几年有看医生么”
说着要去握她的手。
秦茗避开,礼貌谢绝:“我不喝粥。”
“我喝。”沈烨突然出声,截过碗。
“哦,哦好。”代璇有些局促。
也不知他救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秦茗只打算象征性地吃些,执起筷子。
可尝试好几次都没握稳。
秦茗略感疑惑,揉了揉手腕,再尝试伸直指关节。
指尖明显在颤抖。
百病成良医,秦茗诊断为过度劳累的症状。
“让让。”沈烨态度嫌弃,用筷子末端敲了两下她手背。
秦茗默默将那碟被自己拢住上空大气层的烧卖推给他:“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烨显然没听进去。
——
吃好后,秦茗躲回卧室整理衣装。
拉开窗帘,就着光线看清室内陈设。
桌上床上乱七八糟,一派抄家之象,是沈烨住了很久的杰作。
窗旁是书桌,白纸洋洋洒洒,堆叠混乱。
最上头那张,依稀能辨认出一行手写字。
《传记:沈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