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散发着明亮的鹅黄色光线,夏黎桐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本子,笔尖却永恒地停顿在了一个点上,并且越戳力气越重……她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如果不是因为她,小棠不会死。其实小树说得没错,她应该去死的,因为当初该死的那个人本来就应该是她,是小棠替她去死了。
那天晚上,她不该在自己的鼻尖上点一颗痣、不该穿小棠的衣服、不该冒认自己是小棠……是她把小棠害死了。
找到所有的凶手,替小棠报仇——现在的她全凭这一口气吊着,一旦倒下,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所以她根本做不到对自己宽容,她必须对自己狠一点,必须变成一个完美的人,或者说,一把完美的刀。
计划列好之后就是执行,接下来的这几天,夏黎桐每天都在很认真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时间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因为初一早上要跟着孟西岭一同去静山寺,所以大年三十这天下午夏黎桐就没有画画,而是收拾起来了去静山寺小住期间需要带上的行李,首先,英语书、绘画本和跳绳肯定是必须要带上的,谁都不能阻止她内卷,她就是要当第一。
其次,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带上小布丁?“孩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世面呢,带出去多见见人也是好的。但是却被夏秋白阻止了,理由是罗怡初生前对狗毛过敏。夏黎桐都无语了,心想:她生前对狗毛过敏,死了还能对狗毛过敏么?怎么就不能带我的小布丁去了?她还能从下面冒出来把我吃了么?
你怕罗怡初,我可不怕。
虽然她很不服气,但碍于她妈的忌惮,夏黎桐也只好放弃了带着小布丁去静山寺的想法,并千叮咛万嘱咐家中的阿姨,一定要在她不在家的期间照顾好她的小狗。
安顿好自己的“孩子”之后,夏黎桐才开始收拾衣服,正蹲在衣帽间里往行李箱里塞东西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小清高。
真是稀罕了,这家伙竟然还能想起来给她打电话拜年?
夏黎桐的脚有些蹲麻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米白色的毛绒地毯上,小布丁顺势跳上了腿,趴在了她的怀中。
夏黎桐一手轻抚着小布丁的后背,一手接通了电话,然而还不等她把手机举到耳边,祁俊树的声音就从话筒里面传了出来:“夏黎桐你他妈什么意思?”
语气相当的怒不可遏,显然不是来给她拜年的。
挺不礼貌的。夏黎桐不由蹙起了眉头。但这个世界上,她也只能容忍祁俊树对她不礼貌,只得耐着脾气,客客气气地询问了句:“怎么了?”
祁俊树:“你让我去找苗绘是什么意思?故意玩我?”
真是不识好歹啊……夏黎桐冷笑一声:“我一天给你五百,让你去陪她过个年,顺便给她辅导一下功课,怎么着?你还觉得自己吃亏了?不比你在烧烤店打工强?你就这么清高?我的钱又不脏!”
祁俊树的呼吸越来越重,像是被激怒了,忽然怒吼一声:“夏黎桐!”
他现在好像正站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夏黎桐甚至能听到手机里面传来的回音,也是在这时,她才意识到,祁俊树的怒火并不是来自于清高的自尊心。
话筒中,他的呼吸依旧急促着重,显然是怒意未散。夏黎桐抿了抿唇,语气严肃了几分:“到底怎么了?”
祁俊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你是真的看不出来她和小棠长得很像么?”
夏黎桐:“……”
祁俊树怒极反笑,满含讥讽地质问:“哈哈,小瘸子,戏弄别人是不是特别有意思?看到别人仓皇,看到别人伤心难过,故意戳别人伤口,是不是让你特别得意?特别有成就感?”
“我没有!”夏黎桐急切又慌忙地解释,“我真的没有!”
祁俊树:“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夏黎桐:“……”
她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苗绘和小棠有多像,她只是忘记了这一点,粗心大意地忽略了小树对小棠的爱。
小树现在反应这么大,说明他已经见到了苗绘。
像是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控制。
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询问祁俊树:“你现在在哪里?”她不想让苗绘听到这番对话,这对她不公平。
祁俊树声音沙哑:“她家地下室。”
他是特意避着她来到了这里。
老式小区的地下室十分逼仄,空间狭小,光线昏暗,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尘土和潮湿味。
夏黎桐舒了口气,语气冷静而沉着:“挂了电话后就上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陪着她,直到她爸妈回家。”不等祁俊树开口,她又冷冷地说了句,“少给我胡搅蛮缠,我都能分得清她和小棠,你还能分不清么?”
“……”
听筒里许久都未传出祁俊树的声音,夏黎桐只能听到他仓促又慌张的呼吸声。
“她家住在哪里你也看到了,周围什么环境你也清楚。”夏黎桐再度开口,“周围的楼全拆了,只剩下这座老家属院了,安保也就那样,租金低,住在里面的人杂七杂八,她的胆子还没小鸡仔大,让她自己在家,她就算是不被有心之人盯上,也会被自己吓死了。”
祁俊树依旧沉默着,对她的话语不置可否。
夏黎桐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又对着手机说:“你、帮我这一次,我不想让她变成第二个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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