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桐和孟西岭作为报案人,需要按照流程跟随民警去派出所做笔录。那个领头的老民警还挺善解人意,得知孟西岭的手被狗咬伤了之后,先带着他去了一趟社区医院,让他处理伤口、打了狂犬疫苗之后才领着他们俩去派出所。
在到了派出所之后,两人被分开做笔录。
老民警负责夏黎桐。整个过程中,夏黎桐一直抱着她的小狗。老民警给她做完笔录后,好奇地问了句:“这条狗有没有狗证啊?”又呵呵一笑,“没有狗证可不行哦。”
夏黎桐非常肯定且自信地回答:“有啊!我们可是合法的有素质的狗狗。”并且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瞎话,她还特意从手机相册里面翻出来了小布丁的狗证照片。
老民警看完之后又和煦一笑,表扬了她一句:“不错,挺好的。”
夏黎桐也不是个傻子,干脆把话挑明了:“放心吧,这绝对是我们自己的狗,咬他是意外。不是我们抢来的狗,我们也不认识那个女孩。要是我们干的,我们也不会主动报警。”
老民警不置可否,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容:“那你为什么会怀疑是凶杀案?”
夏黎桐耸了耸肩:“在那条河里面自杀的一直是女孩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老民警蹙眉:“谁说一直是女孩子?”
夏黎桐实话实说:“我自己上网查的。”
老民警叹了口气,很无奈:“道听图说不可信,现在网络上的舆论众说纷纭,不要听风就是雨,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夏黎桐:“……”
竟然被教训了!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你算是官方渠道吧?那你告诉我,那条河到底有没有问题?”
老民警很肯定地回答:“据我所知,至今为止没有任何问题。”又严肃申明,“人言可畏,不传谣,不造谣,才能维持社会稳定!”
夏黎桐:“……”行吧。再杠就显得我胡搅蛮缠了。
给他们俩做完笔录,或者说,洗清了嫌疑后,老民警才让他们俩走人。
跟着孟西岭回家的路上,夏黎桐还在愤愤不平:“我们好心好意报了警,他竟然还怀疑我们贼喊捉贼!我长得像是个杀人犯么?”
“你当然不像。”孟西岭先安抚了她一句话,然后才劝说,“可能是当警察的职业习惯,对一切都抱有怀疑态度才能不影响判断。”其实在安排他们分开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那位老警察的用意,但他能够理解他的工作,所以并没有心怀芥蒂,“他们需要对死者的生命负责,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所以他们不污蔑一个好人,更不放过一个坏人。”
夏黎桐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可没有孟西岭那么善解人意,还是气:竟然被当成嫌疑人了!
“还有,他真的好狡猾!”夏黎桐越发愤愤不平,“先装好人带咱们去医院,降低咱们的防备心理,啧,真有手段。”
真是个爱计较的小姑娘啊,一厘一毛都记得门儿清……孟西岭没忍住笑了一下,继续劝说:“侧面说明了他是个认真负责又有办案经验的好警察,一定能处理好这桩案子。”
夏黎桐:“……”
行吧,你是圣母活菩萨你有理,我是反派我说不过你。
随后,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现在,除了相信警察,她还能怎么样呢?她自己还有一摊子烂事等着去处理呢,哪里顾得上别人?
其实她比谁都更希望是自己在胡思乱想、胡搅蛮缠。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那个女孩死于他杀。
她希望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小棠。
车开进三环的时候天色逐渐开始变暗。回家之前,孟西岭询问夏黎桐晚上想吃什么。夏黎桐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说:“我想吃你做的饭,好久没吃了。”
孟西岭的神色一怔,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跟着一紧……确实是、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快忘却了上次给她做饭是什么时候了。她也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亲近过他了。过去的那几个月里,她恨不得不认他这个哥哥了。
能变回从前一样,他真的很高兴,甚至有些激动。
由于过于用力,手上的伤口在撕裂着作痛,但孟西岭全然忽视了,很温和地回了声:“好。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夏黎桐也没客气:“我想喝排骨汤。”虽说排骨汤里脂肪含量多,不利于身材管理,但是她现在是病号,需要吃点好的!
孟西岭:“行。但是炖汤的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夏黎桐:“没事,我可以等。”
孟西岭又问:“一起去超市买菜?还是我先送你回家?”
夏黎桐:“一起吧,我也好久没逛超市了。”
然而到了超市后,他们才想起来宠物不得入内。夏黎桐舍不得把小布丁自己留在车里,于是就没下车,抱着小狗坐在车里等;孟西岭只好独自一人去超市买了菜,还顺带着给小布丁买了袋狗粮。
一到家就热闹了起来。皎皎和花狸子从来没有见过小布丁,领地意识突然就被激发了起来,无论夏黎桐抱着小布丁到哪里,它们俩都在身后亦步亦趋、如临大敌地跟着,尤其是花狸子还超级凶,一直冲着小布丁“咕噜咕噜”地低吼示威。小布丁又胆小如鼠,见到皎皎和花狸子之后就开始吓得汪汪叫。
夏黎桐护短,觉得皎皎和花狸子就是在针对她的小狗,却又恨铁不成钢,感觉小布丁实在是太怂了,一点都没有男子汉气概!
为了锻炼小布丁的胆量,夏黎桐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决定不再护着它了,直接把它放在了地上,让它正面迎击来自皎皎和花狸子的挑战。然而谁知道,原本还在嗷嗷狂叫的小布丁竟然在她松手的那一刻突然换了副嘴脸,瞬间变得安静如鸡,乖乖巧巧又可怜巴巴地盯着堵在它面前的凶狠花狸子。皎皎则堵在了它的身后,以夹击之势和和花狸子搞配合。
前后为难,小布丁无助地看了夏黎桐一眼,又凄凄惨惨地呜呜了两声,看样子是希望她能重新把它抱起来。夏黎桐却不为所动,狠着心走了——玉不琢不成器,狗不练,没有胆!
她也不信花狸子和皎皎能把它怎么样,顶多就是打它两巴掌而已。
离开客厅后,夏黎桐直接去了厨房。
厨房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炉子上正炖着排骨汤。煲汤用的砂锅洁白浑圆,不断有滚滚白烟从锅口冒出,蜿蜒着、波动着飘向了上方的抽油烟机。
夏黎桐都已经走进厨房了,孟西岭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他呆愣愣地站在灶台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砂锅,包着纱布的右手上还拿着一盏锅盖。
锅中的排骨汤早就煮开了,应该立即转小火慢炖,但孟西岭却无动于衷,只是木讷地盯着不断冒泡、翻滚着的汤水看,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
夏黎桐挺诧异的,没想到孟西岭这种人竟然也会发呆走神。
他在想什么呢?是在想那个漂流在河水中的女孩么?还在为之惋惜?啧,真不愧是活菩萨啊,上善若水,慈悲为怀。
但是活菩萨的慈悲也分三六九等,她在他心里是最低级的那一等,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夏黎桐很不服气,却也早已认清了事实。
“该转小火了。”
夏黎桐忽然开了口,一下子就将孟西岭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锅中的汤水沸沸扬扬,已经溅出了锅口,顺着浑圆的锅壁往灶台上流。孟西岭赶忙转了小火,又迅速将早就切好的玉米和冬瓜丢了进去,盖上了锅盖。
夏黎桐朝着他走了过去,顺嘴问了句:“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孟西岭抿了抿唇,又长叹了一口气:“那个女孩看起来还很年轻。”
他的语气同神色一样低沉,言语间充斥着对年轻生命的惋惜。
夏黎桐心想:果然被我猜中了。紧接着,她又想:今天死的那个人要是我,你也会这么难过么?
不会吧?不会的,你一定会很开心,会欢呼雀跃着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我这个拖油瓶。等到来年生日,你还会如临新生,再也不会记得我的苦难和悲痛。
她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西岭沉默片刻:“我总是会想到你,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说完,他歉然地垂了垂眸,又无力地牵起唇角,自嘲一笑,“我不该这么想的,但是,一想到她,我就会想到你被抢救那几天,我会害怕,很惶恐。”
夏黎桐僵住了,心神茫然,神思恍惚——
他竟然也会为了她而害怕?
他竟然还会在乎她?
夏黎桐有点难以置信,还有些不知所措。呆愣愣地望着孟西岭,问:“你在,怕什么?”
孟西岭无奈地看着她:“怕失去你呀。”他忍不住抬起手臂,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得很苦涩,却又带着万幸之意,“真好,以后还能给你这个小丫头买巧克力吃。”
夏黎桐猛然咬紧了牙关,同时屏住了呼吸,竭力让自己保持在了一个静止的状态中,就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抵抗来自眼窝深处的酸涩感。
但内心却无法静止。
她的心中兵荒马乱,几乎要溃不成军。她马上就要对他心软了。
与此同时,她还十分生气:为什么要提起巧克力?知道这是她的软肋,所以故意提起,故意让她心软么?不,她才不会呢!
她喜欢的,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巧克力!
夏黎桐咬着牙,垂下了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西岭:“在你的心里,我一直是妹妹,对么?”
孟西岭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嘲弄和讥诮,有些不知所措,但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第二种答案:“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夏黎桐却笑了,笑得戏谑又苦涩。
果然还只是妹妹呀……
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也永远不会爱上她这种女人。
他的爱意、温柔、善良,也不是留给她的,她不配。
在他心中,她一直是那个瘸着腿的、被出身农村的护工后妈带入家中的可怜小残废。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出于同情,“妹妹”这个身份也不过只是他对她的施舍,是活菩萨在例行行善积德。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都比不过周汐。
他不会故意放任周汐辱骂她,但却会去维护周汐、考虑周汐的感受。因为周汐是他的女朋友,因为周汐是一个真千金,因为周汐和他门当户对,而她只是一个被他施舍了同情的私生女,她的伤心难过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他不会故意邀请陆靖,但也没有立即把陆靖赶走,赶走就不体面了,会驳了周家兄妹的面子。在体面和她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体面,因为她的感受远没有体面重要。
她永远是被牺牲的那一方,因为她得到了他的“恩惠”,所以欠了他的人请,所以活该被牺牲。
就像是四年前,口口声声地向她许诺着从西藏回来之后一定会来找她,结果呢?她一直在等他回来救她,他却早就找了别的女人春风得意去了,远远地把她抛之脑后。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在过年的时候带着那个女人来见她了。那个女人送了她一盒巧克力,当做见面礼,还说:“你哥说你爱吃。”
是啊,她是爱吃巧克力,但她爱的不是巧克力,她只是想要一份独属于她自己的温柔和善意。这个世界辜负了她好多好多次,她曾以为孟西岭是唯一的救赎。但他不是,他连巧克力这种不起眼的东西都不愿意为她保留,他把她心爱的巧克力当成了讨女朋友开心的工具。他出卖了她。
这就是他说的“一直陪着你,保护你”?这就是好哥哥?他连哥哥的标准都没达到。他只会诱哄她、欺骗她,把她当成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下地狱吧孟西岭。
下地狱吧。
夏黎桐心中仅存的那一丁点儿包容和善意也消失不见了,彻底撕下了虚假的伪装:“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巧克力了,我也不再像是小时候那样卑微可怜,只要我随便勾一勾手,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地送我巧克力吃,不差你这一个。你也少给我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嘴脸,你这种自诩高贵的人我见得多了,一个比一个狡猾恶心。”
孟西岭目光一滞,诧异又惊讶:“桐、桐桐?”他突然有些不认识她了。他从没见过这样冷漠怨毒的夏黎桐。
夏黎桐却又莞尔一笑:“别怕,我只是不想让你再给我买巧克力了,我想让你换一种方式对我好。”
她喜怒无常,孟西岭愈发的茫然无措:“什么方式?”
夏黎桐红唇开合,一字一顿:“我想让你,爱我,像是男人爱女人那样爱我。”
孟西岭神色一僵,如遭雷殛。
夏黎桐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唇,像是个失了智的疯子一样。
不,不是像是。
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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