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允许孟西岭的人生继续顺风顺水。
她也不信孟西岭真就这么的上善若水,他一定有底线。他也是肉身凡胎,是人就有弱点,她不信自己激怒不了他。
夏黎桐咬了咬牙,没再回复孟西岭的消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她拉着一个二十四寸的米白色行李箱离开了这套出租房。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湛蓝,浮云碎金。
空气虽然有些料峭,但却清透。
一走出小区大门,夏黎桐就看到了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白色奥迪。
车身很干净,与车主平时的行事作风一样,干净到一尘不染。
孟西岭看到夏黎桐之后,立即开门下车,阔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主动询问:“要去哪里么?”
夏黎桐抬眸,满含戏谑地瞧了他一眼:“当然是去你家呀?你的孩子不该你养么?”
比之昨天来说,她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孟西岭惊讶又意外,但他并没有将这份激动的情绪表现出来,平静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中午想吃什么?”
夏黎桐言简意赅:“随你便吧。”话还没说完呢,她就朝着停在路边的奥迪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上了车,依旧是坐在了后排——贵宾,都坐在后排,司机和助理才坐在前面呢!
孟西岭迅速将她的行李箱搬进了后备箱,上车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是想吃米饭还是想吃面食?喝汤么?排骨汤?乌鸡汤?或者鸽子汤?”
夏黎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喋喋不休”。
真的很烦。
她拧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了句:“随便的意思就是不要烦我,明白么?愚钝的蠢男人。”
孟西岭:“……”
他感知到了她的烦躁,就没敢再开口,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开车。
然而夏黎桐却更烦了。
为什么不说话了?我都骂你“蠢男人”了,还形容你“愚钝”,你为什么不反驳?任打任骂?就这么能忍?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夏黎桐气恼地攥紧了拳头,铁了心地要挑衅孟西岭的底线。
她要证明他不是菩萨,揭穿他的真实面目:他只是一个虚伪的凡人。
车开过两个路口之后,夏黎桐忽然开口:“我刚才仔细想了想,你怎么会不知道‘随便’的意思呢?你的前女友们怎么可能没有教会你这两个字的意思呢?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恶心我,让我不高兴,你还是这么坏。”
孟西岭心里明白,她现在是闲着没事干了,又开始找他的麻烦,一定要把他折腾到举手投降才行。
轻叹口气,他无奈又认真地向她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我想让你午饭吃得开心一些。”
夏黎桐:“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我被你破坏了好心情。”她将右边的胳膊肘支在了窗框上,手掌托腮,面无表情地盯着驾驶位,“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伤害我,其实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好,你就是想满足你自己的伪善和虚荣……哦,对,表演性人格,你就是表演性人格,全是演给我看的,真是下贱。”
她的话语一如既往的锋利尖锐,不仅是在羞辱他、排斥他,还全盘否定了他的一切。
孟西岭的心头发涩,下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诚恳又笃定地对她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你,发生了那些事情我也很抱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就能改变事实?让她忘却李昭楠?让小棠活过来?让小树原谅她?
还是说,一句对不起就能让她忘却这些年的苦难?
因为他的那一句话,她失去了为数不多的一切,仅用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
“对不起改变不了什么,你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夏黎桐丝毫不接受他的忏悔和道歉,“你和盛弥双宿双飞的时候没想到过我,我用刀割开自己的手腕的时候你也没想到过我,我最痛苦的时候你却在享受人生,你对我来说毫无价值,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我在自渡,所以你的道歉也毫无价值,对我来说和路边的狗叫没区别。”
她的言语刺耳,也刺心。
孟西岭张了张唇,却顿口无言。
她说的都是事实,他无法反驳,更无法为自己辩解。
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却没有为她提供过任何帮助。
对她来说,他确实是一文不值,就连他的道歉也是苍白无力的。
他的沉默令夏黎桐有了种初战大捷的快-感:看吧,你也不是无悲无喜,你不是菩萨,你也不是真的善良,你和我们这种低贱的凡人一样,也会屈辱,也会心酸,会愤懑,会痛苦。
你也有七情六欲。
你也有死穴。
你别想逃过红尘的束缚。
“但是你不用愧疚,我也不是没有报复过你。”夏黎桐决定乘胜追击,轻轻地笑了一下,“还记得赵筱汀这个女人么?”
孟西岭先是一怔,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他很诧异,夏黎桐为什么会知道她?
夏黎桐很满意他的反应,笑呵呵地说:“你得罪了我,我怎么会放任你和盛弥你侬我侬呢?赵筱汀是我花钱雇来的坐-台小姐,是不是很漂亮?一天九百的演出费呢,放在五年前是很高的价格了,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去缠着你,勾引你,绿茶你,挑拨离间你和盛弥的关系,让盛弥误会你,哎……”说到这里,夏黎桐却遗憾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没有喜欢上赵筱汀呢?我的后续剧本是让赵筱汀睡了你再甩了你,让你痛不欲生,但是你没上钩,不过好在盛弥中计了,把你甩了,我的钱才没有浪费,不然我一定会憋屈死的。”
孟西岭神色僵滞,呆如木鸡,像是一位常年身处安稳平原的人突然遭受到了暴风雨的冲击,令他震惊错愕,不知所措。
夏黎桐又吟吟一笑:“孟西岭,你给我记好了,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得到一段完整的感情,我就是要让你陪着我一起下地狱,让你也感受一下我的糟糕人生,这是你应得的,因为你毁了我的人生,所以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孟西岭咬紧了牙关,下颚线紧紧地绷起,再度握紧了方向盘。
他的目光在颤抖,在闪烁。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夏黎桐感知到了孟西岭情绪上的波动,现在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进地狱。
她就是要让他崩溃,要让他品尝一番痛苦的滋味。
夏黎桐胜卷在握地盯着孟西岭,抬起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轻轻地开口:“这是你的孩子,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生下你的孩子,因为我恶心你。我只是需要我的肚子里有个孩子,我需要孕妇的身份,不然我怎么才能去博得大众的同情、让陆家人遭受千夫所指呢?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对我没用了,我不需要再留着ta。等我忙完这几天,你就陪我去医院吧,我要把孩子打掉,说不定还你能看ta一眼,看最后一眼。”
她这句话,仿若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孟西岭不堪重负,猛然打转了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闭着眼,咬着牙,急促地、艰难地呼吸着,脸色苍白如纸,撑在方向盘上的手臂在止不住地发颤。
夏黎桐感受到了他的崩溃和痛苦,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后视镜,清清楚楚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和闪烁的泪光。
她却笑了,这是一场完美的虐杀。
孟西岭是一个连路边的小猫小狗的性命都在乎的人,怎么会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呢?
或许他从来没有期待过ta的到来,但一定会对ta抱有慈悲之心。
他一定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但是她偏不让他如愿,偏要让他的爱意落空,要让他往后余生都背负着对自己孩子的愧疚感。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孟西岭像是被击垮了一样,低低地垂着头,双目紧闭,下颚线紧紧地绷起。他的身体也在颤抖,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血管凸起,根根骨节泛白。
他现在一定饱受折磨。
夏黎桐高高地扬起了唇角,漆黑的眼眸中透露着几分病态,几分癫狂,和几分痛快——
我的好哥哥,欢迎来到地狱。
不对,是欢迎你来到、真正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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