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十月之后,天上的大雪几乎就没有停过,此时鹅毛大雪漫天,劲烈北方夹杂着雪花与冰晶砸在地上,入眼所见只有一片白色,上下左右颠倒不清,天地因之浑然一体。
一行队伍正缓缓行在白色天地之间,他们的甲胄与棉衣已被大雪覆盖,此时被风雪压低了腰,只能弯腰闯入下一层风雪之中,前进的十分辛苦。
所幸他们久居边疆,知道幽州气候艰苦,出发之前早已防备得当,虽说不是万全,可在这种风雪天气里行进也得稳妥。
队伍中有一辆云兽车,两只云兽拉着,它们耐寒,并不惧怕寒冷,在雪地冰面上的速度也没有下降多少。
车厢之中正是秦炎几人,他们本就不是军旅之中,自然不必在外面受罪,车厢内摆着火盆,烘的暖洋洋的。
白潮生在角落里躺着,呼吸平稳,秦炎几人真是听话,自从悟出白潮生师尊信符中的意思之后,真的不管不顾的。自然之理,这是多么宏大的课题与思想,他们真的羡慕白潮生,这等年纪就可以接触了。
几人都在,王安卿也在车厢里,只有贺彪身为将军要以身作则,此时正在外面与士兵同行。
“那个崇礼真的是这么说的?”秦炎还以为谋划这件事会困难无比,没想到崇礼几句话就成了。
王安卿不掩笑意,说道:“没错,我当时也很诧异,还以为他是你安排好的呢!”
“安排他?那个崇礼不恨死我就算好的了!”
“不仅崇礼,还有那个叫纪翔的,他是纪鹰的哥哥,也在旁边说了不少我们的坏话,否则赵信将军不可能轻易相信自己外甥的。”
崔妍儿问道:“世间有崇这个姓氏吗?”
“据说他的父亲姓李,可崇礼没有出生之前就因病去世了!他的母亲是一个心高气傲,胆大妄为的,不肯再让崇礼姓李,便取名崇礼,以示怀念。”
秦炎讽刺道:“子随父姓,这才是正确的纲常伦理,是礼法的表现,他如今不随父姓,怎么崇礼?”
王安卿道:“我听说崇礼的母亲,也就是赵信将军的三妹为人泼辣无礼,极为护短,也能胡闹。关键是赵信将军极为宠爱这个三妹,大事小情都依她的意思办。”
秦炎并不在意:“听说赵信将军对崇礼要求严格,想来不能容忍他太过胡闹,而这位三妹也不在幽州,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我们北上前线,正好可以避开崇礼与纪翔,他们困在长风军堡中,手伸不了这么长!”
王安卿赞叹道:“究竟是谁想出这个办法的?”说完,他看向秦炎,眼神中试探的意思十分明显。
秦炎脸色一红,磕磕巴巴道:“不是和你们说了嘛,我们几个聚在一块想出来的!”
王安卿环视车厢内众人,眼神中别有意思,他可不相信是这几个人想出来的。
“三弟,你和我说实话。”
秦炎继续糊弄道:“什么实话?这就是实话!”
“你是不是和王……”
王安卿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车厢的大门被贺彪推开,他仗着反应灵敏,直接从马上跳到了车厢里,带进来一股寒气。
这股寒气让王安卿闭上了嘴,他怀疑王锦就在暗处看着他们,而且还和秦炎有联系,他不相信以秦炎的智谋能够想出这样的方法来。
“大哥,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要同甘共苦吗?”
贺彪骂了一句:“哪有甘?全是苦!”
秦炎连忙转移话题:“我们还有多远才到前线大营?”
贺彪摇头:“不知道!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早就把地界掩盖了,看不出来还有多远,反正往北走就对了!”
王安卿不耐寒冷,一直躲在车厢里,可这不代表他不关心士兵疾苦,“士兵怎么样?还能坚持住吗?”
“还行!幸亏今年的冬衣棉服都按时发放了,要是想往年一样……”贺彪被王安卿瞪了一眼,话没有说完。
秦炎知道他们不想提及以前的事情,让自己担心,自己也索性不问,双方装糊涂就是。
“现在天色晚了,要扎营了,我先去了。”
贺彪出去一会儿,队伍停了下来,扎营是个技术活,车上几人根本帮不上忙,只好等着那群士兵给他们扎营。
野外不比长风军堡内,帐篷有限,秦炎一行人不得不都住在一处营帐内里,他们倒也不介意,将白潮生搬了下来,进了营帐。
刚刚升起的火盆还没有烧旺,营帐内不比外面暖和多少,他们吃过晚饭才感觉好了一些。
自从来到幽州之后,他们便习惯了早起早睡,因为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玩闹的,除了睡觉没有事情可干。
今日他们刚刚和衣睡下,贺彪与王安卿又带着一身寒气进了营帐。
“你们怎么睡得这么早?”贺彪一声大喊,将所有人喊醒。
秦炎心事不少,根本没有睡着,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贺彪道:“刚才士兵扒出一块界碑,我们这才知道距离,我估算了一下,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到达前线大营。”
“今夜来找你们是商量一下我们今后何去何从。”
秦炎玩笑道:“要不然我们带着这一队人直接跑路吧?现在朝廷应付蛮族已经捉襟见肘,估计没有心思搭理我们!”
王安卿正色道:“我们离开长风军堡,北上前线大营,虽然可以避开崇礼与纪鹰纪翔兄弟的报复,可还是难以完全避免。”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贺彪北上避难,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依着他的想法早就听从王锦的,与崇礼还有纪鹰纪翔彻底决裂,直接对着干!
秦炎道:“我们现在对前线大营一无所知,还是到了之后再说吧。”
“崇礼虽然将我们发配走,可我看他不是傻子,要不了多少天他就会明白过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王安卿又问:“还有一件要紧事,我们北上不止避祸一件事。”
众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们北上是有任务在身的,那就是趁着蛮族的精锐离开蛮族营寨后,他们去偷袭蛮族营寨。
在赵信将军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没有人立刻答应,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要命的事情。
蛮族营寨是何等地方?哪是能够轻易偷袭的?这么多年的战争,只听说说蛮族偷袭人族营寨甚至城池的,从来没有人族这样做。
不因为其他什么别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打不过。
人族与蛮族作战,唯一能够占到优势的情况就是据城而守,除此之外,只要人族离开了城池,除非数量数倍于蛮族,或是有强力的武者保护,否则绝不会在外与蛮族战斗。
战争之时,防守的一方本就占尽优势,而进攻方则处于劣势当中。如果要人族军队去进攻蛮族的营寨,这比与蛮族在野地战斗还要难。
可以这样说,这个任务有九成的可能以他们一行人包括狄化军营所有士兵的死亡为结束。
秦炎道:“我们要在蛮族精锐离开之后再进攻,说不定他们不离开呢!”
没人理他,所有人都知道,今年冬天是蛮族最后一次攻占这条南下近路的机会了,他们必定竭尽全力,奋不顾身,蛮族营寨里精锐一定会南下偷袭长风军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