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混乱了一整天的蛮族军阵才安稳下来。

今天遭受了人族部队的偷袭与双面夹击，蛮族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后路军彻底消灭，左右两路军队折损大半，只有天枢大元帅统领的中军部队还算严整，但也只有三万人。

总得算下来，蛮族军阵中只有十万人不到，四五天的时间，已经被消灭一半。

营寨内的大火已经熄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尸体随处可见，根本无人处理。

他们实在太饿了，谁都不想多动一下，只能任由从风虎山与长屏山上冲下来的野兽啃咬尸体。

天枢大元帅坐在帅帐里，这里是今天少数没有被战火毁去的地点，帅帐内各项摆设依旧，只是其中的人心境再也不同了。

“当真再也没有办法了？”天枢大元帅仍然不肯死心。

谋士道：“这场战争，我们蛮族输了，一败涂地！”

天枢大元帅问道：“士兵们没有人吵着要吃的？”

有将领回答道：“士兵们都饿的没有力气，哪还有心情闹事！他们中已经有人开始吃……开始……”这个将领终于没有说出口，要他如何说出口！

“吃什么？”

“吃死人的尸体，有力气的烤熟了吃，那些饿疯了的，直接吃生的，甚至趴在地上像野兽一般用嘴啃咬尸体，他们……”

“好了！”天枢大元帅捂住脸，恶心的景象他不是没有见过，可这样的景象还是头一次，他也不想多听。

见天枢大元帅还在犹豫不决，帅帐中一部分将领互相看了一眼，一起跪在地上，恳求道：“请大元帅退兵吧！给士兵兄弟一条活路！”

这些人大多是蛮族大可汗的人，本就不怎么听命天枢大元帅，他们见形势危险，随时有全军覆灭之忧，便集体请求天枢大元帅退兵，好为蛮族的军事力量保存最后一点火种。

帅帐内大多数将领都跪了下来，但仍有少数人站着，他们都是天枢大元帅的嫡系属下，自然该以天枢大元帅唯命是从。

见军心已散，天枢大元帅已经萌生退意，只是在宣布之前，还要确定几个问题。

“五王子怎么办？留在人族当人质？”

谋士道：“大元帅自顾不暇，还管得了他是几王子？”

“不是你告诉我说，要与之交好，然后……”在场有许多外人，天枢大元帅不方便把话说全。

“五王子意外被敌人抓获，大元帅为了救五王子奋不顾身，亲冒箭矢，可最终敌不过人族诡计，功亏一篑，大元帅何错之有？五王子身在战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当不会因此记恨大元帅。”

天枢大元帅又问道：“人族必定以他为挟，让我签订苛刻的条约，本帅该怎么办？”

谋士道：“签订条约是大可汗的事情，他才是蛮族共主！无论人族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无论五王子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大可汗的决定，与大元帅你有什么关系？”

“有理，只是要委屈他几天了。”

那些听命于蛮族大可汗的将领们心中不齿，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把五王子留在这里当人质了！

有将领说道：“五王子殿下是大可汗的亲生儿子，是将来汗位的竞争者，他身份贵重尊崇，怎么可以留在这里？依我看，大元帅是想借人族的手杀了五王子，为将来之争提前做准备！”

天枢大元帅完全乱了方寸，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对他的诘难，但是却找不到反击的办法。那人说的一切都对，无论星北是否受宠，他都是五王子，地位尊崇，不该被留在这里当人质。

他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谋士。

谋士反驳道：“留五王子殿下在这里并非只是大元帅的私心，而是出于公义。”

“蛮族败局已定，今年恐怕艰难无比，当务之急是把这十万士兵带回领地去。他们当兵可以保卫领地，防止人族趁乱来攻，当民则可以耕种土地，尽快恢复我族自行生产的能力。他们安全回到蛮族一切好说，我蛮族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他们若是全死了，我族说不定会逐渐凋零，因此灭亡！”

众将领虽然觉得这个谋士在危言耸听，他们蛮族曾经能够在大陆上与人族争雄，虽然最终不得不退守北方，但也传承至今，怎么可能凋零灭亡？

但是这些话也足以点醒他们手中这十万人的用处。谁在未来这一年的时间里拥有更多的军队，更充足的劳动力，谁就会在接下来的十年乃至百年十年掌握主动。

可还是有人坚持：“这和五王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他并非真的关心星北的生死存亡，星北还在军阵中的那段时间也没见这些将领前去朝拜，甚至唯恐避之不及，惹上倒霉气。

他们之所以揪住星北的事不放手，纯粹是为了恶心天枢大元帅，给他添堵而已。

谋士道：“人族岂能放我等离开？少不了要赶尽杀绝！我们以五王子作为人质，可以稳住人族军队，争取保全这最后的十万人。”

众将领谁也不再说话，谋士所言不虚，他们确实需要一路安全地北上。

“而且，五王子的用处不止这一点。”

众将领没想到还有，听那谋士说道：“我们手中一粒粮食也没有，北上的路程往少了说要半个月，往多了说，一个月也止不住。这段时间，我们吃什么？”

天枢大元帅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凭他向人族借粮？”

谋士道：“没错！为今之计只有如此才能活下来。大可汗或许会在半路接应，可是没有粮食，谁也活不到半路。大军不出长风地峡，就要溃散。”

“人族岂能借给我们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