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龙和李骥来到吉普车前面,就在他们要把汽车偷到手里的时候,一个国民党军官从房子里边出来,正好和他们走了个面对面。
但是,沈擒龙和李骥早就合作偷过多次汽车,他们两个早就有成熟的战术。一般情况下,都是沈擒龙动手偷车,李骥担任掩护。这时沈擒龙的手已经到了汽车上,但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李骥挡住了那个国民党军官的视线,国民党军官没有发现沈擒龙的小动作。
李骥大声喊道:“长官!”
那个国民党军官满腹狐疑地看看他,没有回答。
国民党军官都是美军训练出来的,十分正规,在军容上面,解放军跟国民党军官是比不了的。到了解放军第一次在天安门阅兵的时候,受阅的解放军还不会走正步。
但是李骥和沈擒龙在八路军中有特殊的经历。他们最初进的部队是平西手枪队,当时的手枪队队长是保定军校的毕业生,而保定军校的毕业生有很多是黄埔军校的教官。
沈擒龙和李骥在这样的正规军人的言传身教之下,有着标准的军人风度。李骥和沈擒龙装起国民党军人来,比一般的国民党军人还要像。
这时李骥的形象正是标准的军人样子,军姿绝对标准,那个国民党军官也看不出问题。只是,这个国民党军官根本就不明白,这个上士站在自己家门外干什么。
趁着李骥牵制住了那个国民党军官,沈擒龙也赶快从后面转出来,向那个国民党军官敬礼。
那个国民党军官是一个少校,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国民党军官,这次不能不理了。他马上向沈擒龙回礼,然后,他问道:“上尉,你在这儿干什么?”
沈擒龙说:“报告长官,我们是六十二军的,刚从前线防区回来,要进城办事。我们对天津城区不熟悉,正要找人问路。”
这个国民党少校不禁笑了起来。
他是本地人,在迷路的外地人面前,一种优越感不禁油然而生。沈擒龙趁势说道:“长官,这辆车是你的?”
“是我的。”
“长官,您是去上班吧?能不能搭您的车?”
少校一愣,一个陌生的下级军官要坐长官的车,这可是不符合等级规矩的。
他还没有说话,沈擒龙又说道:“长官,现在狗不理包子铺正好开门,能不能上那儿去,我们请您吃早点。”
狗不理包子是天津人的骄傲,听说上那儿去,少校十分高兴。
少校就没想到,一个外地人怎么会对狗不理包子铺几点开门都了如指掌。
他马上对沈擒龙说:“上车,我送你们过去。”
“谢谢长官!”
沈擒龙十分礼貌地站在一边,对少校说:“长官,您请。”
少校对沈擒龙这么懂规矩,十分满意。
他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沈擒龙和李骥跑到另外一边,坐到后面。
想在外地人面前炫耀一番的国民党少校,开着车直奔狗不理包子铺,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迷路的外地人正在后排座位上互相挤眉弄眼,商量是应该把好心的司机干掉,把汽车抢过来,还是放少校一马。
等到汽车在狗不理包子铺门口停下,车上已经只有两个人,开车的少校从汽车上下来,对旁边的上士说:“赶紧的,快点儿吃完了,还得去跟人家见面。现在形势这么紧张,说不定咱们晚到一会儿,他们以为咱们出事了。”
原来,开车的少校已经变成了沈擒龙,而不是那个家在天津的国民党军官了。
李骥说:“反正有车,你着什么急嘛,好容易来一回,怎么也得吃个够本才行。”
两个人进了包子铺,李骥大声喊道:“掌柜的,来20斤包子!”
整个包子铺立刻鸦雀无声。
掌柜的反应很快,马上醒悟:“长官是要打包带走?我们这儿的包子要是带走,味儿就没那么新鲜了!”
李骥说:“什么带走,我们要现在就吃!”
随后的一段时间,半个包子铺没有吃到最新出锅的包子的人,就那么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个国民党官兵当场把20斤包子全都给吃下去了。
其实,对于沈擒龙和李骥来说,这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极限。
对于八路军来说,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侦察兵来说,饱一顿,饿一顿,是家常便饭。他们可能这一次能吃到饭,而下次就要连续饿几天。所以,如果有一次机会,他们就要吃别人几倍份量的食物,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但是,这时他们却不能吃得太饱,因为那是对行动很不利的。吃得太饱,会严重降低反应速度。他们马上就要面对危险的陷阱和特务们的枪林弹雨。天津城里有特务高手,已经有很多同志被捕了,他们不得不防。
两个人腆着肚皮出了包子铺,李骥问:“现在去接头,是不是太早哇?”
“要不然,咱们上维格多利喝红菜汤去?”
李骥巴嗒巴嗒嘴,然后说:“你就馋我吧!现在我还有地方装吗?”
“吃完干的,不喝点儿稀的溜溜缝儿吗?”
吃完干的,还得再喝点儿稀的溜溜缝儿,这是李骥的理论。
李骥是真的想这样,可是现在实在是没能力了。
李骥恶狠狠地横了沈擒龙一眼,大义凛然地说:“小龙,我发现,你的革命意志越来越衰退了!马上就要执行重要的任务,怎么能整天想着吃呢!这样吧!工作完了之后,我们再到起士林吃午饭!”
沈擒龙哈哈大笑。
两个人上了顺来的吉普车,很守规矩地慢慢开车,在规定时间,到了接头地点。
天津是一个洋化十分严重的城市。早在清朝时候,天津就有了租界,大量外国人把天津改造成了他们在欧洲的家园,中国的天津,变成了一个欧洲城市。
沈擒龙和李骥站在大街上,看着满街的充满欧洲古典复兴样式和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
沈擒龙微微一笑说:“咱们天津比巴黎高雅整洁多啦!”
“是吗?”
“别看巴黎那么有名,其实就是一个乱!跟咱们天津比不了。跟哈尔滨也比不了。”
李骥是黑龙江人,老家是哈尔滨附近的。当年沙俄在中国修建中东铁路,要把哈尔滨变成沙皇的黄俄罗斯的首府。来自世界各地的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涌进哈尔滨,带来了丰富多彩的异国文化,给哈尔滨留下了强烈的异国风情。李骥从小耳濡目染,对东方小巴黎有特殊的印象。
八路军的大首长、骨干,没有土包子,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打败受过西方教育的国民党和日本鬼子。沈擒龙和李骥这样两个高级侦察员,当然有过人的眼光和鉴赏力。
这时换成是李骥开车,沈擒龙作为长官,坐在旁边的副驾驶位置上。
李骥开着车,不紧不慢地驶过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