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伯春从沈擒龙这儿出来,向机关走去。这时他也觉得,步行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太耽误时间了,如果真的有沈擒龙说的汽车,那不知道要省多少事。
在这同时,孙逸贤来到警备司令部,求见陈长捷。
这时的陈长捷,正在火冒三丈的时候。这是因为,他的参谋长――也是保密局系统的特务――名叫严家浩,这时突然失踪。过了一阵,陈长捷才得到消息,原来严家浩已搭乘航空公司人员撤离的飞机不辞而别,行前给陈长捷留下一封信,说是要去南京另谋他职。
而这时保密局天津站的站长吴景中已经先一步搭乘去南京的飞机不辞而别。保密局这些平时耀武扬威、专门监视打击各级官员的家伙,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居然会做出如此丑态,不但令人作呕,也极大地影响了陈长捷他们这些准备守住天津的军队的士气。
陈长捷已经向保密局剩下的特务们打听,询问他们现在怎么办。结果他才得知,那边的特务们早就作鸟兽散,连保密局天津站本部大楼都已经空无一人了。
保密局,说得好听,但是这不过是对外的名称。事实上,保密局原来叫做军统局,实际就是专门的军队的情报系统。相对的负责社会情报的,则是中统。军统本来的专业工作是搞军事方面的情报。这个情报系统现在根本不能提供情报,这让军队怎么打仗!
这时孙逸贤要求见陈长捷,这让陈长捷有些意外。但是孙逸贤是他提名担任这个职务的,据报告,孙逸贤刚刚才抓住一个地下党的交通员,这说明,孙逸贤还是很愿意给陈长捷卖力气的。
于是陈长捷压下火气,让副官把孙逸贤叫进来。
孙逸贤小心地跟着陈长捷的副官进了陈长捷的办公室,他一看,陈长捷穿着闪着将星的国民党将军军服,坐在宽大的写字台后面,怒容满面,气势汹汹,狠狠地瞪着他,孙逸贤吓得不敢作声。
陈长捷看到孙逸贤这副表情,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问道:“孙队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孙逸贤急忙弯了一下腰说:“我手下的一个人打进了奸党的城工部,得到了确切的情报,说他们现在要向城防图的总图下手。所以我来向司令请示,咱们应该怎么办。”
陈长捷一愣,这可是他现在听到的最让他惊讶的消息。到了这时,他已经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陈长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的情报是从那儿来的,可靠吗?”
孙逸贤听到陈长捷这么问,急忙说:“可靠,绝对可靠!我的人专门冒充奸党,这次他打进了奸党内部,弄到了他们的暗号,他连奸党的城工部的机关都找到了。我们因为涉及到司令部,所以不敢动手,来向司令请示。”
陈长捷又勃然大怒了:“什么?!你是说,城工部的人都打到我的司令部里边来了?!”
孙逸贤急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司令,我是说,我只听说他们要向城防图的总图下手,不是你这儿有了他们的人!”
陈长捷怒气勃勃地停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他们会怎么下手?”
孙逸贤急忙说:“司令,既然奸党这么说了,他们肯定会下手。您还是让您手下小心一点儿比较好。另外,我今天跟您手下的人打听过了,他们说,除了您这儿,工务局那边还有一份总图。我发现的那些奸党都是那边的,所以,那边也应该多加提防才是。”
陈长捷一想,觉得孙逸贤的话十分有道理。相对来说,他们司令部戒备森严,这时差不多整天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他自己就整天黑着脸到处乱转,所有人都吓得提心吊胆。他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闯进来偷东西。
可是工务局那样的地方机关,要说被人家钻了空子,进去把图偷走了,那倒十分有可能。
于是陈长捷说:“好,那你就有劳了,去把那些奸细给我揪出来!”
孙逸贤为难地说:“司令,可是,小人――”
陈长捷生气地问:“怎么,你也要逃跑?”
孙逸贤吓了一跳,急忙说:“不是那个意思,小人对党国,是赤胆忠心啊!”
“那你怎么不肯执行命令?”
孙逸贤吞吞吐吐地说:“小人,小人只是负责在路上检查,没有其他的权力――那个――工务局,局长,什么的,我是没权动他们的。”
陈长捷这才想起,原来特务系统之间的分工是十分明确的,他虽然没有特别留意,但是特务们之间勾心斗角的丑闻,他也听说过很多。国民党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把戏早就闹得整个社会尽人皆知了。
于是陈长捷说:“好,现在我授予你全权,凡是在天津管辖范围之内的一切人,全都归你侦察,你拥有一切逮捕和枪决的权力!”
陈长捷心想,这时就这么一个肯给我卖命,又确实能够起到作用的人,我不挺你挺谁!
旁边的副官一看,司令真的是气疯了。他赶快在旁边小声提醒:“司令,地方的事情,还是要跟杜市长商量之后才行啊!有些人,还是要看看傅司令长官的意思,不要太驳那边的人的面子。”
陈长捷立刻皱起了眉头。
其实,陈长捷本来是用不着来淌这趟浑水的。他本来用不着进入天津这个死地来自己送死的。
1947年,傅作义在蒋介石的坚持下出任华北剿总司令。为了安抚傅作义,蒋介石允诺把各地实际指挥权交给傅作义。傅作义就决定派一个自己可以指挥的动,而蒋介石又能够接受的人,出任天津警备司令。于是,他想到了陈长捷。
当年陈长捷进入晋军,并由此发迹,是傅作义的主意。后来陈长捷在走投无路失去兵权时,又是傅作义收留了他。所以对于陈长捷来说,傅作义就是他的恩人。
到了这时,国民党政权已经是风雨飘摇,蒋介石已经看到,他已经控制不了华北了。于是,他就把华北的军、政、经济大权全部交给傅作义。而傅作义跟解放军谈判,要求的也是建立华北联合政府。就是说,傅作义已经把华北当成他自己的地盘了。
傅作义既然是陈长捷的恩人和上司,陈长捷当然要事事考虑傅作义的权威和面子。刚才陈长捷一激动,把这些都忘了。副官及时提醒,陈长捷又沉默起来。
想了一阵,陈长捷蔫了巴唧地对孙逸贤说:“那,如果发现有奸党的情报,你还是先报告我,然后再决定。”
孙逸贤刚刚一阵狂喜,以为自己已经成了天津的戴老板一类的人物,可以成为混世魔王了,没想到,这个权力还没到手,又给收回去了。但是,即使是这样,他的权力也极度膨胀,几乎就是天津的特工王了。孙逸贤还是大喜过望的。
孙逸贤给陈长捷鞠了一躬,退出去了。陈长捷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到了这种时候,还这么勾心斗角,瞻前顾后的,怎么能打胜仗!
乔伯春回到机关所在的大街上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卡车呼啸而来,就在大街拐角上停下。从车上跳下十几个人,打扮得乱七八糟的。乔伯春感到十分奇怪,急忙闪到一边注意观看。
那边从驾驶室出来一个人,压低声音喊道:“全都过去,都把眼睛给老子瞪大点儿,不要放过一个可疑的人!一定要把奸党的机关给老子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