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镇定了一下才说道:“我找侯大节处长。我是从哈尔滨来的。”

那个老头又用很大的嗓门喝问:“找谁？！”

四川人明白了，那个老头耳朵聋得厉害，他只好凑近他的耳边，大声喊道:“我找侯大节！”

老头生气地说:“你嚷啥呀？我耳朵不聋！”

四川人连连点头，只好后退一步，重新又喊了一遍，老头这次听懂了，对他喊道:“他在这边这个楼上，你自己上去吧！他那个楼不让别人儿上！”

四川人连声道谢，自己上了楼梯，没想到，那个老头又跟着他上来了。

四川人回头一看，老头一把推开他，冲进走廊，对一个在墙角站着的警察喊道:“你咋又来了尼？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他这楼不让外人儿来！”

那个正在弯腰听声音的警察没想到耳边突然响起了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一时猝不及防，死死地摁着胸口，几乎心脏脱落的样子。

四川人跟着上来，也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着那个警察，那个警察看看又上来一个人，他恶狠狠地瞪了那个老头一眼，骂道:“你要死啊？老聋子，老绝户！”

说完，他一把推开那个老头，“登登登”冲下楼梯，跑了。

那个老头又凑到四川人耳边，大声喊道:“他说啥？”

四川人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他骂你是老绝户！”

老头子立刻火了，他挽起袖子骂道:“他他妈敢骂我，我整死你！”

说着，他“登登”冲下楼梯，追赶出去。

四川人看了半天，摇摇头，敲门进了侯大节的办公室。过了一阵，侯大节给兵工厂那边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们哈尔滨来的军方代表要过去验收大炮。

然后，侯大节和那个四川人出来，把他送走，同时叫来两个社会部的人，出去把那个老头追赶的警察带来。到了这时，总算是知道什么人在泄密了，原来有人专门在侯大节的门外偷听他们的事情，他这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四川人到了兵工厂，拿着证明进了工厂，找到了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很热情地和他握手，同时问道:“你贵姓？”

“小姓申，申龙。”

“陈龙？沈龙？”

四川人很用力地喊道:“申龙！神龙见首波见尾那个神！田字出头的那个申！”

办公室主任恍然大悟，心想，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来了一个沈龙，那个沈擒龙真是太可怕了。

这时他接过四川人递过来的介绍信，一看上面写着名字呢，心想，你倒早说呀！这上面有名字嘛！我这劲费的，哎呀妈呀，差点累死我。

不过，办公室主任这时就特别热情，马上说:“好，我带你去参观一下生产大炮的车间和仓库！”

戴着大黑框眼镜、另外一种假胡子的申龙、陈龙、沈龙也就是沈擒龙也表现得很有工作热情，立刻跟着办公室主任到车间去了。

办公室主任一路上不停地向遇到的人介绍，这是上级机关派来检查工作的同志，所有人都肃然起敬，赶快给让路、介绍工作什么的。

办公室主任非常得意地向上级的代表介绍他们工厂的光荣历史，也介绍他们生产大炮的艰辛，沈擒龙知道，办公室主任为什么这么热情，他可是得到机会了。

自从上次沈擒龙和侯大节发现办公室主任提供了假的工厂平面图之后，就把他弄到管后勤的部门，再也不能全厂乱转了。平时他是没机会进生产大炮的车间的。

今天他是借着接待沈擒龙的机会，也到这边来。办公室主任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烟盒在手里摆弄，烟盒里边传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看到沈擒龙看他，办公室主任很不好意思地说:“他们这边不让抽烟，我烟瘾犯了，摆弄一下心里能舒服点。”

沈擒龙理解地点点头，心想，这小子拍摄警卫情况的烟盒照相机是美国货呀，这是国民党特务来了？既然国民党特务都给他提供特工器材了，说明他们两边已经达成协议，一切就要进行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暴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真是见鬼，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军火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的暴动计划是什么，先打哪儿，后打哪儿。当然了，特务对这个兵工厂是始终非常关注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要炸了这儿，还是要占领这儿。

他们两个在四周看了一圈，沈擒龙装作和车间的工长说了一阵话，对大炮的生产进度打听了一下，然后和办公室主任出来。

然后，沈擒龙从工厂出来，说是要到市政府去一趟。办公室主任很热情地把他送到工厂门口，看着他走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来了一辆苏联吉斯-5卡车，是部队来拉大炮的。因为别人都走不开，办公室主任又跑来接待。开车的是一个河南口音的胖司机，他特别笨，怎么也记不住去仓库的路，办公室主任只好带着他过去。

可是，这辆苏联吉斯-5汽车是人家那边几年前的淘汰货，发动困难，转弯也费劲，司机又笨蛋，看不见后面的路，只好让办公室主任下车在后面帮忙给看着。

办公室主任对部队上的同志总是很热情，尽管心里暗骂，但是脸上还是一脸的笑容，他到了汽车后面，大声喊道:“倒，倒，往左边拐！”

可是，那个笨蛋司机却向右面一拐，正把大喊着的主任给辗到车轮底下。办公室主任惨叫一声，在汽车底下痉挛起来。

胖司机下来一看，立刻大叫:“咋个办咧！撞坏人咧！赶紧上部队医院，俺们部队医院医道可好咧！”

他们这一闹腾，跑过来几个工人，七手八脚地把办公室主任给抬上车，司机急忙灵活地转弯，倒车，把汽车开出了工厂，直奔驻军的那个团。

很快汽车就到了沈擒龙侯大节专门指挥的那个团，他们一进大门，大门就迅速关上，持枪的哨兵就把里边看守起来。

几个战士跑过来，把办公室主任抬下车，抬进房子。胖司机跟着跑进去，来到办公室主任的床边，伸手说:“把烟盒给我。”

办公室主任听着他的声音耳熟，但是想不起来他是谁。胖司机三下两下把脸上的东西抹掉，办公室主任这才大吃一惊:“沈擒龙？！”

“对头！”

办公室主任一听他还是四川口音，不禁一阵绝望，就是说，刚才自己跟着说话的这个上级机关派来检查工作的同志也是沈擒龙！

他还想说什么，沈擒龙已经伸手到他衣袋里边把他的烟盒拿了出来。然后，沈擒龙又问道:“那个呢？”

“我就这一个烟盒。”

“我知道，这种烟盒照相机都是一套两个，一个平时用的，当掩护，一个是照相用的。我两个都要。我有用。”

办公室主任一阵绝望，他可是摆弄半天才弄明白的，没想到人家倒是行家了。

沈擒龙接着问道:“哪天暴动？”

“什么暴动？”

“你们和国民党特务已经达成协议，不就可以暴动了吗？你给哨兵拍照，不就是要打工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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