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空军都是天之骄子。
所以,尽管沈擒龙他们认识的特务骄横跋扈,可是在人家空军面前摆不出架子来。
人家空军这时正是忙碌的时候,国民党兵还是观念很先进的,技术也算全面,陆海空军全都有,平时全都是空军运输,绝对跟上了时代。尤其是现在老打败仗,更得靠空军送军火。
加上人家自己也要走私大量物资赚钱,怎么有多余的机位给你们一些野鸡没名,草鞋没号的小特务。人家机场的官员能够得到这个肥缺,当然是在上面也有后台,自然不怕这些小特务。
冯明达一看自己是白拿钱的,第一次出手,就没办成事,越是大方的人,越爱面子,当然也是急脾气。冯明达一生气,说话就难听起来,而空军机场的官员本来就骄狂,更不吃他这一套,两边就吵了起来。
沈擒龙一看,急忙把他们拉开,几个人出门回去。在路上,李骥冷笑着说:“老张,你这行动科混得不行啊,居然让人欺负成这样。”
冯明达更加恼羞成怒,他立刻吼道:“我他妈宰了他!”
袁有民连忙点头:“对,咱们科有这个权力,暗杀他根本是咱们的职权范围!”
沈擒龙急忙说:“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
“你又不能随便杀人,他那么狂,肯定也是在上面有人的,你杀了他,不是要惊动很多人,麻烦不说,让别人知道咱们的大生意就有人抢着来分肥了。”
冯明达一想,也对,别的他不在乎,国民党内部倾轧,那是家常便饭,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但是,要是把这个黄金饭碗打飞了,那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但是,如果没有飞机,那么他们的生意就得用汽车和火车,虽然生意也能做,但是那个时间就长了,大家都觉得等着难受。
尤其是,冯明达没本钱,就指望干活对得起自己的收入,保住自己在这个小团伙的地位,再说他出马办事,一张嘴就让人家卷回南墙上去了,面子上也受不了。
所以冯明达非常生气,急于报复。
袁有民是下面行动的小特务,有办事能力,没地位,所以虚荣心比较差,脑子比较灵活。
他马上说:“要不然,咱们找他们下面的人怎么样?找几个开飞机的,给他们点钱,不是照样能带货?”
沈擒龙摇头说:“不行,一个是咱们需要频繁往来,不只是要坐人,在货机里边忍忍,还要带文物之类怕磕碰的东西,不让人家发觉是不可能的。
再一个,这种到其他地方的货运,不是由固定一架飞机往来的,你得收买多少人能随时过去?”
袁有民也愣了。
冯明达生气地说:“那就是说,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沈擒龙想了一下,对冯明达说:“你这儿有可疑分子的名单吧?”
“当然有。”冯明达没明白沈擒龙的意思,稀里糊涂地问,“你要这个干什么?”
沈擒龙说:“把可疑军官的名单给我看看。”
冯明达马上打开柜子,拿出几个文件卷宗递给沈擒龙。
沈擒龙马上察看起来。
这时国民党因为已经没有当初对付民主联军的优势,从最北边的黑龙江给打回到东北中间的吉林,能打仗的军队也给消灭了大半,所以感到形势严重。
为了加强统治,这些把老百姓当屁民的家伙就又采用了当年鬼子统治老百姓的办法,对老百姓加强压迫,老百姓都管这个叫二满洲。
受到压迫的老百姓没法活,当然不满。所以这时反对国民党统治的行为和言论当然特别多。
而且,因为民主联军占领了北面半个东北,从北面逃跑过来的军官、政府官员也相当多,这些人是逃亡过来的,或者是军队被打光了,没有得到安置,过去都是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惯了,这时也非常不满。
蒋介石排斥异己,杂牌部队打光了,军官就失业了,连将军们都十分不满,他们也怨声载道。总之,社会上反对国民党统治的行为和言论多如牛毛,“可疑分子”也是满地都是。
沈擒龙抽出几份杂牌部队军官的档案递给冯明达说:“这几个人都有通匪嫌疑,把他们逮捕起来,然后说他们和运输委员会副主任合谋。”
冯明达接过那些档案看了一下,原来那些人平常说得最多的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蒋家不留爷,爷去投八路!
这些人也没什么势力,玩起来很轻松。
冯明达不禁大笑起来:“兄弟,高!这叫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哪!我这就打报告,把那小子整死!”
沈擒龙立刻说:“不行,不能打报告!”
“不打报告怎么收拾他?”
“不是要弄死他,是要用他。”
“不弄死?用他?怎么用?他不得恨咱们?”
沈擒龙说:“知道八路为什么总整风吗?”
“不是为了清洗吗?”
“绝对不是,要是那样,也不用把整个单位90%的人都打成特务哇?知道什么叫‘使功何如使过’吗?”
冯明达和袁有民都直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粗人,尽管国民党军官文化水平比八路的高,但是也不是高得太多,这些中国古代帝王的统治术,他们还没资格学到。
沈擒龙于是给他们讲解了一番。
古代帝王通过实践发现,有功的人通常都很狂妄,而有过的人反而要谨慎小心些,要夹着尾巴做人。
那些干部解放、重新走上领导岗位之前,都要有“总结思想”的过程,所谈的无非是执行错误路线所接受的教训,还要留下这样的尾巴:改正错误,重新做人,为人民立新功。
最后沈擒龙总结说:“这样收拾一顿的人,就能听话。而且,要留下特务嫌疑准备下次整他时候用。哪天你心里不痛快,看他不顺眼,就立刻把他拽出去收拾一顿。
所以,要用人之前先整一顿,然后再用。”
冯明达听得发呆,他说:“这样行吗?故意整人家?”
沈擒龙说:“咱们这位委员长是怎么上台的?当初人家都是开创民国的元老,又有苏联支持的党派,只有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小学校长。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你是左派,好,我拉你一下,又打你一下,免得你只晓得左派,而不晓得我蒋介石!你是右派,好,我拉你一下,又打你一下,免得你只晓得右派,而不晓得我蒋介石!
经常收拾别人,才能显示自己的力量,提高自己的地位。从乞丐到元首,这是一个必须采用的手段。
咱们哥们儿到现在还只是个小老百姓,就是因为咱们天生不是这块料,心不够黑啊!”
冯明达慢慢点头,也不禁心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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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一个穿着上尉军服的年轻人进了保安司令部,带着一脸谦和的笑容问道:“哪位是周斌上校?”
一个正坐在办公桌前抽烟的军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就是,找我有事?”
“警备司令部人事科找您。”
这个国民党军官一愣,心里不禁一阵惊喜,暗想是不是我时来运转,要派个好差事。他马上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门口有车,科长说事情很急,请你立刻就走。”
国民党军官更加高兴,立刻跟着这个送信的小军官出门。小军官和他一起出来,国民党军官没注意他们过去之后,后面走廊上又过来了一个国民党中校,跟着他们到了楼下。
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一辆中吉普停在院子里,那个军官马上上车,后面跟着的中校也到了他身后。车身动了一下,汽车里边的人笑着说:“你就是多余,这么个货,我一只手还对付不了?”
外面的中校白了说话的人一眼,对送信的小军官说:“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