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龙知道，副部长是管后勤的，战斗部队那些什么消灭敌人的词儿，跟他说不着。

所以沈擒龙就从后勤部门的那些数字跟他算帐，算的都是经济帐。

副部长也觉得，就算不是所有人都像沈擒龙和李骥这么神奇，用步枪能打下飞机，可是用机枪也可能蒙上啊！

要是用一挺机枪几十发子弹来打，就能换一架飞机啊！

我们志愿军没有飞机，可是机枪还算富裕。

用机枪来换飞机，这是多做得过的买卖啊！

加上自己亲手打下了两架飞机，是亲手，是两架飞机啊！

副部长现在觉得飞机这东西太不可怕了，太废物了，简直太好打了！

他一边点头一边直转眼珠子，显然也在算帐了。

沈擒龙对李骥点头，两个人不说什么了。

沈擒龙和李骥早就觉得志愿军的政策有问题，但是不敢说。

首先是他们人微言轻，说了屁事不顶。

其次是指出首长的错误那是作死的行为。

沈擒龙他们上司可是相当记仇，创建井冈山根据地的袁文才、王佐就是他杀的，井冈山根据地也这么给弄丢了，大老板始终没能再回去，也是终生耿耿于怀。

韩非子说过，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

龙还是小虫子的形态的时候，柔顺得可以戏耍，可以当马骑。但是它身上仍然有一处逆鳞，只要你碰了，它就会杀人。皇帝也是有逆鳞的。

不要以为什么领导和蔼可亲，没有脾气，那是你在特定时候看到的一种表现，甚至是一种表演。如果你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真正忌讳的地方，他就要杀人。

无论你要做的事对大局如何有利，对国家和民族如何重要，如何能挽救天下苍生，只要你碰到了领导的逆鳞，他就不会原谅你，你的下场就会很悲惨。

韩非子自己就是这样，他尽管完全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最后还是死于非命。他遇害之前，自己说道:说难果难，孤愤何已?五蠹未除，说林何取。膏以香消，麝以脐死！

随着沈擒龙的阅历渐渐丰富，看到的不同的人的前后表现越来越多，他的内心的惊惧也越来越深。

沈擒龙现在越来越明白，理想主义者的结果都很悲哀，原因就在于他们总是表错了情，所托非类。

我本将心对明月，岂知明月照沟渠。

所以，沈擒龙现在很少跳出来抖机灵了。

但是，看着那么多那么好的人无辜牺牲，沈擒龙又于心不忍，于是他就换个方向来表示，功成而不居。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做好事不要弄到有了虚名，做坏事不要弄到受刑罚的程度。

找了机会，沈擒龙和李骥悄悄和其他战士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这些战士才恍然大悟，觉得沈擒龙的办法好。尽管很多人还是不理解，但是他们还是按照沈擒龙的办法做了。

于是以后这些人到处宣扬志司的首长带着他们用步枪打下了敌人的8架飞机，以后不许打飞机的死板命令就不必遵守了，志愿军再也不必看着美国飞机在树梢那么高的地方欺负他们了。

1951年4月18日，天刚蒙蒙亮，敌机像往常一样一批一批地出动了。美军的空中霸王以为能和以往那样天马行空，随意往来。

8架美军飞机又超低空飞到志愿军第63军188师562团和563团的阵地上空，突然信号弹腾空而起，两个团的3000多支步枪、冲锋枪、机枪，一起向敌机开火。

一架敌机一头栽下来，幸亏那个飞行员反应快，立刻跳伞，可是他才刚落地，就成了俘虏。

过了一阵，美军又出动16架飞机前来报复，美国飞机还是猖狂地擦着地皮向志愿军阵地飞来，敌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连飞机座舱里边飞行员的得意劲都清晰可见。

在敌机俯冲扫射的关键时刻，两个团的3000多支枪又一齐响了起来。顿时，4架美国飞机当场被击落，变成了火球。

两个小时后，第三批美机又来报复。24架敌机，一个比一个飞得高、跑得快，毫无目标地“下了弹”，便落荒而逃。

一天之内，188师共击落敌机5架，击伤13架，开创了朝鲜战场步兵轻武器打下飞机的最高纪录。

战后，志愿军总部首长也发来贺电，并号召全体志愿军学习63军步枪打飞机的经验。

从此，朝鲜战场敌机再也不敢超低空飞行了，空中打击力量明显减弱，我军地面部队的损失也减少一半。

到了晚上，沈擒龙他们上了火车，向祖国开去。

越接近祖国，沈擒龙和李骥就越感到奇怪，美军的空袭开始变得零散，火车的前进速度更快，停靠站点越多。

沈擒龙于是问副部长，这是怎么回事。

副部长得意地笑着说:“不是告诉你了，我们也不是光让美国打的！”

他直卖关子，沈擒龙和李骥没问出来，也不理他，自己出去观察去了。

这一天，在快天亮的时候，火车开进一个车站，慢慢驶进山洞。

因为比较大胆了，所以这次火车行驶时间比较长，进山洞的时候，天空已经比较亮了。

沈擒龙和李骥马上下车，到了山洞外面观察。果然，又过了一阵，敌机来了。

其实美国兵的飞机空袭，也是有战术的，打仗也要讲门道，也要讲战术，而且也有成本的原因，美国再怎么财大气粗，也要算计一下，不能把钱往水里扔。

美军的空袭主要是用战斗轰炸机，一般是低空进袭、低空俯冲投弹，看到目标，也会用机枪进行俯冲扫射。

但是真正的空军，当然是有专门的轰炸机的，特别是美国有被称作“空中堡垒”的b-29战略轰炸机。

之所以叫战略轰炸机，是因为它飞得远，不是在战场附近瞎转悠的战术行动，所以叫战略轰炸机。

轰炸大型目标，重要目标，当然是要用这种大型轰炸机，要不然人家飞一次不够油钱。而且，四个发动机的轰炸机价值昂贵，要是出事，损失也大。

即使在今天，一架轰炸机也是价值几十亿美元，而战斗机才几分之一的价格。尤其是这种轰炸机需要10至12名的机组人员操作，一击毁都是同机死亡，这个损失太巨大了。

飞行员的损失比其他东西都重要，二战时候鬼子从来不捞飞行员，而美军就极力打捞飞行员。除了有舆论压力，不救人政府挨骂之外，宝贵的武器操作人员对战争的意义也是无法代替的。

后来鬼子有了飞机，没人会开，熟练的飞行员都死了，只能找一些十几岁的小屁孩儿训练几个小时，然后开着飞机朝美国军舰上撞，没靠到人家边上就让人家老油子飞行员打下来了。

这时志愿军不许打飞机，美国兵狂得没边，战斗轰炸机出去得就最多，投弹也准确，节省了大量成本。

战斗轰炸机和普通战斗机总是以极低高度追杀地面上的志愿军战士与和平居民，因为的瑟得太凶，的瑟出事了，美国飞机都撞到中国安东的电线杆上了。

这时沈擒龙和李骥就看到，来的野马在车站附近盘旋了一阵，然后俯冲下来。但是，让沈擒龙和李骥意外的是，这次美国的野马俯冲得没那么低。

而就在野马俯冲下来的时候，突然从车站四周响起了炮声。

没错，就是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