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英雄赵文盛同志终于作死到了需要处长亲自带头对他进行处理的程度。

可是，对整个报告审查之后，连处长也无法决定怎么处理赵文盛了。

这是因为，这时志愿军里边有个顺口溜，说是抗美援朝有“三快”:“跑得快、升得快、死得快。”

两条腿要和美国的汽车轮子赛跑，所以叫“跑得快”，“升得快”，是因为死的人多，只要活着的，很容易升官，但是升了官，再打一仗，又死了，所以还有一“快”，叫“死得快”。

美国佬有钱，飞机大炮，不要钱地打，一发155毫米榴弹炮打过来，一个排都报销了，所以多死点人很平常，昨晚才提拔为排长，今天上午没完就烈士了。

表现在赵文盛的问题上也是这样，从志司到汉城去袭扰，一晚上要跑上百公里，这不是跑得快。

人家汤良才才进朝鲜，人家就表现出了能力，人家也学会了用美国特务给的爆破器材，炸毁了南棒物资，比赵文盛可强多了，将来晋升那是肯定的了。

但是，既然整个志愿军都死了很多人，那些师长军长的手下一死就是几万人，也不能就因为死了手下就责备赵文盛。

尽管处长对他有点恶心，但是这个只是内心的感觉，官方的书面理由不能这么说。

几个领导也是这个感觉，也是不能公开说什么，另外那几个领导是负责其他方面的，对赵文盛也不是特别了解，这时还真不好说什么。

于是处长想了一下，把沈擒龙和李骥私下叫到他那儿去，让他们看对赵文盛和其他两个战士的审查报告。处长的意思是，让脑子灵活的小沈给提个醒，看看这个事得怎么处理。

李骥也跟着看了一份审查报告，他“哗啦”地一抖手里的纸说:“这不是明摆着，这小子一贯违反命令，这不是处分的最合格理由。”

处长一惊:“他怎么一贯违反命令？”

李骥指着报告上说:“处长，你看，一跟敌人接触，他就用匣子枪把敌人脑袋打碎了，这不是违反命令？

咱们已经练了很长时间了，前面是自己从敌人手里抢的无声冲锋枪，后来美国特务又空投了一些，还有无声手枪，咱们说的好的，要摸敌人岗哨，就要用无声冲锋枪。

有没声音的武器，他用什么匣子枪？”

处长点头。

李骥又说:“还有这个，他连个尖兵也不派，还专门在人家路口休息，这不是也是棒槌的表现？”

处长又点头，这时处长也觉得赵文盛实在棒槌了。

下面的侦察兵才学了新玩意，可能还不适应，可是志司的侦察兵可是练了小半年了，那个无声冲锋枪到手多长时间了？

每次制订计划的时候处长都跟着详细研究，这是那个时代的中国干部的习惯，凡是真正想干事的领导，都反复地审查整个行动的过程，很多领导，像陈龙、李克农，才建国就死了，还不是累死的！

这样固然罗嗦，似乎当领导的没完没了，而且是越俎代庖，但是这样也保证了几乎没有任何环节可能出现误差。这也是中国实验导弹火箭时开国总理的口号“准确可靠，万无一失”的来历。

处长对沈擒龙他们的整个行动计划都是跟着反复核查的，他还提出了很多问题要求沈擒龙他们解决，当然也有对人民军的保密问题、俘虏问题。

侦察兵们的安全问题也是重中之重。也正是因为手下牺牲的人多了，处长这次才对赵文盛忍无可忍，亲自提出处理他。

这时处长听到李骥提醒，想起具体的战术，开始想到问题。李骥这是上纲上线，给处长提醒政治高度，这个是能向志司、向整个志愿军公开提出的理由。

然后是撤退不放诡雷，偏偏让侦察兵阻击，一个班的侦察兵就这么没了。

最后袭击南棒物资那段，还是一样，不事先侦察，用无声冲锋枪干掉哨兵，整个部队全都上去，也不预备掩护撤退的兵力。

李骥说得很专业，处长越听越在理，每条都说到点子上。

尽管处长本来是担心赵文盛整过沈擒龙和李骥好几次，他也怕沈擒龙和李骥报复赵文盛，所以自己留了心，看看沈擒龙和李骥说得过火的地方，他准备不听，当然也不会直接说出来扫沈擒龙和李骥的面子就是了。

但是，现在一看，人家李骥那是一句打击报复的都没有，沈擒龙更是连话都不说，这个境界，跟赵文盛一比，那不是天壤之别！

处长连连点头，但是最后还是说:“只是这样，事情还是可大可小，要是有人说他这是能力问题，咱们还真不好说什么。

你想，咱们志愿军部队损失几万人，整个部队都陷在敌后的都有，也没有太怎么样。咱们这个理由说出来，要服众。”

李骥皱着眉头心想，赵文盛这小子挺棒槌的，但是命好啊，处长人挺好，还给他留着情面。得想什么法子整死他呢！

这时沈擒龙说:“他这个后果严重，和通常的进攻不利，伤亡大不同。”

处长马上问道:“怎么说？”

沈擒龙说:“他这个是暴露了整个计划，让敌人对咱们有了防备，给了人家调兵遣将的时间，几乎导致行动失败。上次五次战役他也是这么干的，整个五次战役差点毁到他手里。”

处长的脑袋里边“咣当”一声，一下子想了起来。

上次赵文盛是给其他部队带路，插到敌人后方去，结果他带着队伍猛打一个小村子的南棒，让人家南棒师长发觉来了志愿军大部队，提醒联军全线戒备。

志愿军那是强攻下来的。那个伤亡不是更大，说志愿军都是毁到他手里的都是够格的。

处长都开始咬牙了，沈擒龙又说:“这个事情可大可小，说大，他就有投敌嫌疑，这是故意给敌人报信。说小，这也是违反命令，这也不是指挥能力差就能解释的了。”

处长皱着眉头点头。让沈擒龙这么一说，他开始心烦了，五次战役差不多就是志司甚至是所有的志愿军首长的逆鳞，在志愿军里边没人愿意提起。

要是一说五次战役失败的原因在志司侦察兵手里，这侦察兵以后在志司怎么抬头！

所以，这个事还得压下来。

又过了一天，再开会的时候，全体侦察兵都到齐了。这时就宣布对赵文盛进行处分。会场上鸦雀无声，连平时嘻嘻哈哈的人也不敢说话。

让所有人都特别紧张的是，这次来的人不只是情报处的领导们，来的人还有志司政治部的领导，这说明，事情大发了。

处长于是宣布处分命令，命令的内容是，赵文盛违反命令，不按照计划行动，指挥不力，不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方案用无声冲锋枪暗杀哨兵，也不用诡雷来停滞对方追击，导致行动失败。

他的行为给整个计划带来损失，让志司的这次对汉城的绞杀战战果极大缩小，后果严重。结合以前赵文盛多次行动失败，给侦察兵带来大量伤亡，为了严肃纪律，特给予赵文盛降职处分。

就是说，现在赵文盛是营级参谋，下降一级。

处长说完之后，政治部的领导又起来讲话，政治部的领导的意思是，赵文盛滞留敌后期间，行为可疑，需要再做长期审查。现在是观察期间，希望他能够用行动来证明自己。

前面的处分已经让赵文盛大汗淋漓，手足无措，但是至少他前面已经有些感觉，至少还不意外。但是政治部的决定可是晴天霹雳，绝对把赵文盛吓得半死。

这个没有直接说他是叛徒，但是让人怀疑也受不了。

那个时代和现在不同，现在让纪委调查几十年，照样升官，吃香的喝辣的，夜夜笙歌，没人把什么调查当回事。那个时代，要是一说让人家怀疑了，都觉得已经进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