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说过，他弄了那么多人，也没看见一个人升天，我大好头颅只有一个，可不能让他试验这个。

连胡适不懂这个的都不敢尝试，沈擒龙他们当然更不能瞎练。

这段日子是建国之后沈擒龙他们最幸福的日子，不用出去拚命，能在家陪伴父母妻儿，小孩儿也不用上学，整天乐得要命。

既然全都瘫痪了，肖光和刘少山的媳妇也偷懒不去上班，两个家伙带着他们偷偷开着直升机过瘾。

但是丁美美却必须每天上班，因为这时市委管事的人没几个了，也不知道风向如何，万一不知道风向，形势变化，她就可能让人家打倒。

这时北京市委也分成几十个派系，每天相互叫骂，都不知道是谁和谁。开始时候还是有造反的和保皇的，后来就是想夺权的和不知道为什么的乱打。

和那些中学生、大学生的红卫兵不同，这些成年人、尤其是机关干部，对利益更加热心，也更有心机。有人乘机往个人小家庭弄财物，有人热衷名利，要发展个人野心，而夺权的人是最混蛋的。

沈擒龙每天接送丁美美，这天晚上下班时候，他在门口等着，看到丁美美从里边出来，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后面楼门那儿出来一个人，瞪着眼睛看着丁美美。那个人一眼看到了沈擒龙，急忙又缩了回去。

沈擒龙若无其事地和丁美美上了车，然后问道:“有人跟踪你，发现没有？”

丁美美原来是地下党，能从抗日时期到建国始终安然无恙，也是特工技术高超的人。

丁美美说:“早就看到了，那个人是一个勤杂工，大概是风雷战斗队派他来的。”

沈擒龙问道:“这个风雷战斗队，怎么盯上你了呢？”

丁美美说:“他们那个头头儿是我们科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终跟我唱反调。我平时并没有得罪他。”

沈擒龙点头:“介绍一下这个风雷战斗队的情况。”

丁美美于是把这些人的情况说了一遍，她原来就是地下党，受过侦察和情报搜集训练，尽管多年不干，但是有沈擒龙不断提醒，加上丁美美本身也是高手，对付这些只想害人、没有技术的老百姓还是轻松的。

丁美美对沈擒龙说完，又犹豫着说:“小龙啊，这次别杀人啊！”

沈擒龙苦笑着说:“这可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啊！你保证你就能从批斗当中活下来，不进秦城监狱？”

丁美美叹了一口气，她当年只是做情报工作，没有杀人，这个抗日英雄，一个鬼子也没有打死过，没有这个经历，心理上始终不过关。

丁美美没有经历过根据地的肃反，始终对那种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有体会，还是很天真，心存侥幸。

这时所有善良的人都以为，乱一阵事情总会过去，一切又能恢复正常。搞事的人就不为国家想想吗？就不搞建设吗？

沈擒龙把丁美美送回家，然后又开车回去。据丁美美说，那个风雷战斗队的老窝在市委大院后院的锅炉房。他们成立得比较晚，又没有后台，只弄到这么个地方开会。

沈擒龙在距离市委一条大街的地方把车停下，朝四周看看。这时已经是晚上，冬天的晚上，大街上没有什么人，连路灯也是有气无力的。

沈擒龙本能地闪到阴影里，飞快地向市委大院走去。

这时的市委大门大开，没有人把守，院墙上到处是大字报，上面都是巨大的黑字，还没有大量的血红的大叉，地上也是到处是废纸，都是被对立面撕下来的大字报。

北京市委本来应当是个文化人聚集的地方，但是这些大字报上面的字七扭八歪，完全是狗屎爬。

沈擒龙迅速扫视一遍，看到四周无人，于是进了大院。到了里边，迎面是办公大楼的大门，也是敞开着，大楼和大门上也是层层叠叠的大字报，全都是“炮打”、“炮轰”字眼，这是大老板发明的。

沈擒龙没进大楼，顺着院墙，在阴影里边快步向后面的锅炉房走去。

大楼里边不时传来各种争吵声，这是其他的战斗队在争论，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相互之间也是争吵不休。一些傻蛋还在拿着经典咬文嚼字。

和灯火通明的大楼相比，后院的锅炉房就更显得黑暗肮脏，四周的枯叶更显得这边萧索异常。

沈擒龙冷笑了一下，这也叫战斗队，连个哨兵都没有。当然，沈擒龙也是幸运的，这时还没有进入大规模武装的阶段，各个战斗队之间只是叫骂，还没有进入用武器作战的程度。

沈擒龙几个纵跃，已经到了锅炉房外面，他在四周转了一圈儿，看看确实没有埋伏，侧耳细听，听到声音是在左边的窗口，于是就靠近了这边。

从肮脏的窗口看去，原来对面堆着很多煤，这边是空地，所以那些人都在这边坐着。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道:“所以，现在咱们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和其他战斗队也要保持一定距离，全力对付丁美美。”

这个人就是丁美美说的风雷战斗队的组织者，他叫谢玉良，是个普通干部，现在改名叫谢卫东，这是现在的时髦。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怯生生地问道:“咱们怎么不打那些大官，丁美美连科长也不是，打她不是浪费时间吗？”

中年男子怒斥说:“刚才不是说过了，你没听见吗？”

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说:“你们少来那套大道理，我们听不懂！说人话！”

中年男子大怒，正要说话，另外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其他的大官早就有别的战斗队打了，咱们也不能从人家手上抢人。其实丁美美的性质更重要，连各个部长、市委书记对她也很重视，现在咱们处的工作其实都是她负责。”

几个年轻的正在琢磨，谢卫东不满地说:“不整她，咱们有什么地位？只有整垮丁美美，咱们才能控制这个处，跟其他战斗队平起平坐，再进入市委！”

谢卫东没什么后台，为了组织势力，只好撒大网，逮小鱼，连几个科室里边的人，带平时被干部们看不起的工人勤杂工全都收罗起来。但是这些人没什么政治头脑，让他十分恼火。

那个说话温和的人，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国民党中统成员，当然是那种外围分子，不够资格当大特务。他比一般人有头脑，更有打倒一切的热情，可惜他早就臭了，不能公开出面。

但是就象4人集团里边除了宏文之外的3个人都是叛徒一样，那个时代，真正的坏人其实反而有机会受到重用，只看自己能不能把握机会。

谢卫东对自己这个组织倒是很满意，他以为他现在有大量的人员，有更大的力量，就能占领市委，自己也能成为领导人。

当年很多人野心膨胀，比如关锋、王力，后来控制一切，连大老板的话也不听，基本就是另立中央的意思。

这时谢卫东就要整垮丁美美，再上一步，就控制市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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