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这天,盛春成很忙,他先是去了老杨那里,看了看还留在领英学校,没有回去的那些学员。把两瓶茅台酒和四条中华烟,送给了老杨。
接着,他又去了东哥那里,把一箱茅台,从剩下的十七条香烟里,拿出了十六条,一起送去给东哥。留着的那一条中华烟,盛春成也没什么用,只是他好像听说,送礼是不能送单数的,这才留下了一条。
上次渣男的事情,虽然后来东哥从来没再和他提起这件事,但雪儿说,警察来找过她,说是渣男被打了。盛春成知道,这肯定是东哥干的,他也破费了,自己应该谢谢他。
孙红送给他的烟酒,转眼就送完了,家里只剩下两瓶茅台和一条烟,盛春成心里却很高兴,昨天晚上,自己还想着无人可送,今天都送完了,说明自己在这个城市,还是有朋友的。
有东西都没有地方送,你在这个城市,才是孤独的。
剩下的那两瓶茅台,盛春成还是准备送给大伯,他知道大伯舍不得喝,他要和大伯说,那两瓶你喝了,这两瓶你拿去放着。
盛春成拎着烟酒,走进比蓝公司,吓了一跳,他看到这里,完全是一副亚非拉人民大团结的画面。
原来摆着一张乒乓球桌的会议室兼餐厅,现在摆着两张乒乓球桌,桌上放满了准备好的饭菜,这是要在这里开年夜饭了。
办公室里,有七八个来自南亚、中亚、非洲和拉丁美洲的客人。盛春成一问,条儿和他说了,他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他们在义乌的客人。
要过年了,所有的货代公司和船务公司都放假了,基本停止了出货,义乌的那些店铺和工厂,也都关了门,他们留在义乌没事可干,东哥就把他们都叫到了杭城来过年。
东哥让盛春成留在这里吃饭,盛春成说不了,我还要回去店里,店里还有二十来个人,也要吃年夜饭,这二十来个人里,当然也包括东哥妈妈。
东哥让手下的马仔送盛春成回去,他们走到门口,东哥又叫住了他们,说他自己送盛春成。
盛春成赶紧说:“不用,不用,东哥,你这里这么多客人。”
“他们都,都是在这里撒子儿的,又没有什,什么屁事,老子送,送你,就噶。”东哥说。
走到门口,东哥和盛春成说:“老子也去看,看看老太婆儿。”
盛春成明白了,这才是东哥的目的,今天是年三十,东哥的妈妈在杭城,却不能和自己的儿子和孙女一起吃年夜饭,要和店里那些小伙子小姑娘一起吃,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东哥这时过去看看,大概是想让她好受一点。
年三十的下午,本来拥挤不堪的城市街道,突然空荡了起来,就像是午夜的杭城。两旁的店铺,大都已经关门,还没有关门的,可以看到有人正在门口搞卫生,也准备关门。
车行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盛春成问:“东哥,你就准备这样,一直不让阿姨和你女儿见面?”
东哥叹了口气,他说:“老子,老子也想不好来冬,到底是像现在这,这样好,还是让三个女,女人家,在一起互相仇视好。推理学就是这样讲,娘卖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盛春成说:“我觉得吧,就是从你女儿的角度来说,不管自己的爷爷奶奶是什么人,她都要接受,也必须接受,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改不了自己的出身。
“何况,你女儿和你妈妈,会有多大的仇,他们连见面都没有见过,就是想恨,也不知道恨谁,真的要说恨,你才是最有资格恨你妈妈的。现在,你都可以原谅她,还有什么人是不可原谅的?”
东哥听完盛春成这话,不吭声,只是不时地一边嘴角咧了咧,发出“呲”地一声响,好像他脸颊上有个洞。
把车停在盛春成他们店门口,东哥和盛春成一起下车,跟着走进店里,他妈妈看到他,赶紧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