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崖,女子早已等候多时了。她身上穿着昨日没有换下来的大红喜服,那红色,热烈而纯粹,在大风中如蝴蝶一般上下翻飞。
顾景芜面对着万丈悬崖,望着悬崖下漂浮的悠悠的云彩,不知在想什么。她的背影清瘦,让人看着总以为她下一刻就会跳下去一般。
“娘子,你莫动,为夫来了。”尉长风翻身下马,因为太过急促匆忙,衣襟凌乱了也浑不在意。他往顾景芜的身边走近了一些,却在顾景芜冷静的目光之下,不敢再靠近了。
“好好,娘子,为夫不过去。你说,你想要干什么?只要为夫做得到的,为夫都答应你,好么?你不要想不开。”尉长风放低姿态,哄着顾景芜,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哀求。
顾景芜歪着头,嘴角微微扬起,望着尉长风的样子,说道:“尉长风,你知道么,你从来没有这么求过我。”即使是最初认识的时候,她那般的折磨这个男人,他也没有对她低声下气过。
“娘子,我思念你那么多年。你走之后,我日日都在想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那些什么仇怨的,我们都不要再提起了,你说好么?”他保证以后给顾景芜一个完整的家;保证以后一定呵护她,像是呵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证一生一世,白头到老。然而,这些保证,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想法罢了。
“你想我?不,尉长风,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真正爱上别人的。在利益面前,你选择的,永远是你自己。”顾景芜苍凉地笑了,捆绑着黑发的玉带被风吹断,她的三千青丝在风里飞舞着,红衣墨发,美得惊心动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喝的汤里掺杂了避子汤么?我想着,你只是不喜欢小孩子,我想着你永远不会背叛我,所以我配合你。到了后来,就真的没办法生育了。你从来没和我解释什么,直到你毁掉顾家,我才明白,这一切,从开始,都是你算计好的。你怎么会让一个仇人的女儿为自己留下子嗣?呵呵,我真是傻,竟然会天真的相信你!”
“不!不是的!”尉长风喊道,“刚开始娶你,我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后来,我也是真的爱上了你。知道你无法生育之后,我一直暗中为你寻找调理身子的药方。看到你因为无法生育而伤心的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对你更加的好,一定要用尽全力宠着你。”
“你就是那么宠着我的?你对我的宠爱,是用整个顾家的家破人亡换来的!那么奢侈的宠爱,我顾景芜,要不起!”
顾景芜的目光闪动着彻骨的寒意,让尉长风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娘子,当年尉家被顾家害的如此之惨的时候,你们顾家又在想什么?你们顾家的人是人,难道尉家就不是了么?尉家上下几百口人,死的死,散的散。这笔账又怎么算?”他现在愿意放下这份仇恨,不过是对她顾景芜爱之深切,顾景芜凭什么拿这个来指责他?
“不,尉长风,你错了。当年尉家的落败,都不过是你爹尉渊咎由自取的罢了。他自己贪婪,因为利益,对朝廷的银子起了心思。被关进大牢之后,我爹曾想要救他,不过晚了一步。这怎么能怪我们顾家?”
不对。尉长风的身子一僵。
“当年——当年不是你爹花银子买通衙役杀死我爹的么?”陈叔,也就是当年追随过尉渊的部下,他是这么告诉他的,所以尉长风一直坚信,就是顾家害了他们尉家的。
顾景芜讽刺地望着尉长风,“所以,我说,尉长风,你太自以为是了。你的自以为是,让你蒙蔽了双眼,也注定你永远求而不得。”
像是一个诅咒,顾景芜的话死死缠绕在尉长风的身上,越来越紧,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半跪在地上,地上荒草丛生,发黄的枯草透着一种寥落的孤独。
风撕扯着,像是野兽一般呼啸。
顾景芜退到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