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走上台阶,从她手里接过焕然一新的板栗,先是高高地举起,惹得板栗兴奋不已,呵呵大笑了几声,然后才放下,抱在胸前,看着菊花笑道:“嫌我家来早了?那我再去干活。”
菊花听了浅笑不语,从葡萄手中抱过小葱,再拿起一旁的浅绿碎花背带裤给她换上。
槐子想起昨晚她临睡前还在嘀咕,说忙得一点空都没有,脱口道:“菊花,过两天我带你去集上住两天,看看云大夫,再瞧瞧来喜那鸡卖的好不好。”
菊花抬头对他一笑,道:“好!”
她心里直摇头,鄙视自己:混得可真惨,来到这有好几年了,一个小集镇,才去了一回,来来回回就在清南村这块转悠。不对,她连村里都很少去,准确地说,是在娘家和婆家转悠。
槐子又笑对板栗道:“这娃儿咋长得这么慢哩?要是他跟闺女都能满地跑了,我就能带你们出去了。”又问菊花道:“穿好了?走,去后院瞧瞧木耳长得咋样了。”
菊花犹豫地望向厨房,就听何氏在厨房里跟刘婶说话的声音,和锅铲炒菜的“铛铛”声,葡萄一见菊花的神色,忙道:“少奶奶只管忙,我去帮娘打下手。”
菊花点头,跟槐子往后院去。眼瞥见刘奶奶正在西厢门口摸索着翻晒筛子里的莴笋条,小井儿扶着墙,摇摇摆摆地从屋里出来,因笑道:“井儿都会走了哩!”
刘奶奶抬头,看看小孙子,慈祥地笑道:“能走几步了,就是还不大稳当。”
说话间,小井儿冲板栗和小葱“哦啊”叫不停。板栗嘴里也叽咕,不晓得两人是在交流啥。听得菊花和槐子好笑不已。
槐子忍笑道:“你俩说啥。咋没人听懂哩?”一路拐入通道往后边去了。
菊花见那些腐木间隔架空码在果树底下,把那林间空地都塞满了,刘黑子正在树下忙着,便对槐子道:“这么摆着也不是个事。得想个法子搬出去才好。”
槐子道:“我原也这么想,只是搬出去容易。找个阴凉的地方就不便宜了。折腾了这么些年,我估摸这木耳是洗阴凉的,太热可不成。要不然春天和秋天的木耳都长得肥厚些。热天也长,那皮就薄了许多。这树林里阴湿的很,常浇些水,就更好了。”
菊花见他说得有道理,可见是有些心得的。
刘黑子见他们过来,直腰抬头。黑红的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道:“少爷。这几天长了不少哩,密密一层,瞧着就喜人。这一茬能收不少。”又叫菊花,“少奶奶!”
菊花点头应了一声,道:“刘叔,你一个人要喂猪,又要照应木耳,忙不过来吧?等年底,让槐子哥再寻个人来帮你。”
刘黑子摇头道:“黑皮这两天忙,等过了这两天,他平常送鸡回来不是能帮我么?少爷也不用急着寻人。”
槐子低头查看树上的木耳,一小簇一小片的,还未长成,看起来却很匀净,那叶片也很厚实,便指给菊花看。板栗伸手要抓,只得退后几步,不让他够着。
菊花转头,见其他果树下也架着树木,不过没种木耳,这是新砍下来的树。还得有自己的树林才好,就算给了钱,为这树也跟村里扯了不少闲话。
槐子跟刘黑子说起人手的事,道还是要找人的。
刘黑子道:“要是少爷用佃户,那就算了;要是再买人,我倒有个人:他托我问东家要不要买人哩,他想帮小儿子和小闺女寻个好人家。”
菊花听了皱眉,插嘴问道:“咋又卖儿女哩?总不会家里也借了印子钱吧?”
槐子也看着刘黑子。
刘黑子尴尬极了,讪笑道:“不是的。是我一个堂兄弟,家里艰难了些,也不到卖儿女的地步。不过是过年的时候,他来给井儿奶奶拜年,他见我家黑皮和葡萄如今过得好——比在家要好的多,就想把小儿子和小闺女也送来,一来能得些银子帮老大老二娶媳妇,二来也帮小儿子小闺女寻个好去处。”
菊花简直无语:卖给人当奴仆,还是好去处?他只见葡萄和黑皮外面光鲜,也不想想,如今他们兄妹可是奴籍,不是自由身。这人的爹娘也太不把儿女当数了吧!
刘黑子见槐子和菊花都不出声,忙道:“少爷,我也不是揽事。我想着少爷要是不买人就算了,要是买人的话,买知根知底的人不比买不熟悉的人强?我那堂兄老实,行事顾头不顾尾——就想着凑钱让老大老二娶媳妇,也不想想,卖了小儿女,往后可咋办?可那两娃儿是实诚懂事的,我真怕他随便卖给人,让两娃儿受罪。我就想,少爷要是买人的话,买了他们来倒不错。”槐子听了这话,道:“你说的也有理,只是眼下我们还不用人,银子也不大凑手——我们开年才买的田地哩,我们家也不宽裕。等年底再说吧。年底要是他还卖,我就看看。”
刘黑子大喜,急忙道:“嗳!我那侄儿比黑皮大,能干许多活计了。人闷的很,就晓得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