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还没黑透,落日的余晖洒在院中,正屋的纸窗户被染成了金黄,木棱上过桐油,此刻正返着金光。
老庙主推开主屋的门,三人跟着进去。屋里没有什么家具,倒是墙壁上挂着一张弓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见笑了,见笑了,老头子我平日里上山打打猎,猎获拿到市集里换些日常用度。”
“不对,这张弓可不一般。”叶厚德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这张弓背比普通弓背要厚,“好弓!这弓至少要两百斤的臂力才能拉开。”
老庙主取下弓,轻轻抚摸着,才缓缓说:“那年,我在山上看到这棵小树,是做弓的好料子,于是我拿着刀就准备砍回来,几刀下去,刀被磕缺了,树没砍动,原来这小树长的极慢,而且从上到下都生满了结。我又换斧子锯子,整整一天,才啃了下来。”
树砍回来了,他花了一年才做成了这张弓,因为太硬刨子就废了几个。最终,连雕花都做不了。
“嗨,就这么个丑弓。喏,祝大侠,你试试看能不能开弓。”老庙主突然把弓递给祝华浓。
祝华浓没有犹豫接下了弓,左手抓弓背,右手抓弓弦,“嘶啦”一声,弓就这么被拉开。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老庙主惊讶之余是惊喜,惊喜过后是激动,只听他说:“终于让我找到了!唉呀,祝大侠臂力惊人,这弓总算是找到了主人了。”
“怎就找到主人了呢?难道您不是它的主人?”何田田问。
“说来惭愧,老儿我根本拉不开这张弓。适才说打猎也不是用这张弓。这张弓是老儿遵祖父遗命造的。”
老庙主请三人先坐下,然后端来茶水,大家边喝水边聊,“老儿方才让老婆子和儿媳做些下酒菜。”
三人进屋没瞧见屋里还有其他人,以为老人家独自一人呢,不想非但有家人,儿子也成了家立了业。
何田田知道女子不能来厅堂的规矩,不禁叹了口气,“不知老伯的儿子做什么行当?”
“能做什么行当?老儿家姓张,祖祖辈辈做弓,不肖儿还不是继承这门手艺?如今在军营里专门领导几位匠人做弓。”
“出息呀!保家卫国他有一份儿呀!”何田田笑得亲切。
“不说他,不说他了,先前张老儿不是跟几位侃这张弓吗?这是遵着祖父遗命造的。唉,说来话长。”
“老伯,您且慢慢说来。”叶厚德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何田田祝华浓也点头道:“对,慢慢说。”
“五十多年前,那时老儿还是个无知少年,祖父和父亲合力造了一张强弓,原是打算献给常年与辽军作战的杨家将杨六将军的。”
“不料,竟走漏了风声,一伙强盗登堂入室抢了强弓,还杀害了我父亲。当时全家人悲痛不已。”
“后来祖父辗转得知,那张弓是党项人抢了,并且呈献给李元昊,李元昊用那张弓射杀了无数大宋士兵。”
“祖父从此一病不起,很快就不行了。弥留之际,把我叫到床边,交待我一定要做出更强的弓,找到一个保家卫国的人,这样才能弥补他的过失。”
“唉,造这弓,从找齐材料到成弓,老儿我花了三年,等个人,老儿花了三十年呀!”老庙主喜极而泣。
“浓哥,你可不要辜负老人家一片心意呀!记得保家卫国!”
“老人家放心,祝华浓定不负重托!保家卫国既是老人家之托,也是师母之托,更是我家丫头之托。”
“什么时候学会了那些漂亮话?”何田田一下子羞红了脸。
“我只说得实话嘛,再说这些天每天都念诗,突然间有些感怀而已。”祝华浓此时分明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话,何田田却不让说。
“浓哥,不要提念诗做诗的话了,这大家听着呢。”何田田却想着昨夜祝华浓做的一首诗,那诗里有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物。她情不自禁又红了脸。
“祝夫人,祝大侠说的话没什么不能听的呀?”叶厚德没讨过媳妇儿不能领会,老庙主却能领会。
“叶老弟,不如我俩去院子里纳纳凉吧,饭菜都熟了,在院子里已经摆上了,我们先喝两盅?”
“好!”叶厚德看着这夫妻二人实在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