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尖尖的下巴上生出了细汗,发丝一绺一绺地贴在面上,她无力地歪在榻上。
赵珣冰冷的手指替她擦去下巴上的汗,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带着怜惜,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冰寒的。
“赵蘅玉、赵蘅玉……”
他叫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丝毫反应。
赵珣摇晃着她的肩膀,她依旧没有醒来。
赵珣冷哼一声,他伸手从案几上取来一碗参汤,他仰头灌进唇中,而后捏过赵蘅玉的下巴,低头渡了进去。
他放开赵蘅玉,拧眉看着她,伸手掐住了她的人中。
赵蘅玉悠悠转醒。
她看见赵珣阴郁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参汤尚未见底,赵蘅玉,长夜漫漫,孤还能用你几回。”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赵蘅玉,她就瑟缩得一抖。
赵珣眼中寒意更甚,不知是今夜第几回,他再度压住了她。
又是一宿过去,如昨夜一般,赵珣在天微亮的时候自顾自地走出了延福殿,赵蘅玉虚弱无力地倒在榻上,气息微微,若不是参汤吊着,她不知要昏死几回。
燕支掀开帷幔,花钿焦急地冲到赵蘅玉跟前,她半跪在榻边,握着赵蘅玉的手:“公主,要不要传太医。”
赵蘅玉的手是冰凉的,花钿抬眼看她,她双眼红肿,像是哭得发狠,她蜷缩在被子里,衣襟高高拉起,可依旧能看得出布满红痕的肌肤。
燕支眼睛一酸,也蹲了下来,她为赵蘅玉拉了一下被子,说道:“若公主想歇息,我和花钿这就出去,吩咐宫人轻手轻脚一些。”
她看出来赵蘅玉眼中的崩溃和颓然,她以为赵蘅玉会消极颓靡许久。
然而赵蘅玉强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她道:“传太医来。”
她顿了一会儿,说道:“待会儿再问问太医,开些药补补身子。”
燕支和花钿见她打起了精神,互相望了一眼,都是一喜。
赵蘅玉接着说道:“去小厨房煮一碗白粥。”
燕支忙点点头。
赵蘅玉已经两三天没吃东西了,燕支正在担心她要将自己折腾病,没想到她开始振作了起来。
延福殿顿时井然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赵蘅玉看完了大夫,用完白粥,吃了药,她问燕支和花钿:“季之今日过来了么?”
陈季之今早过来了。
今日他没有等赵珣吩咐,自己就来到了延福殿,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等站在延福殿门口时,他想,这不过是一个惯例,不出格。
他知晓赵珣和赵蘅玉大吵了一顿,娇弱的公主身心受了打击,就此一蹶不振,缠绵病榻了两天。
陈季之悄悄叹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走进屋内,陈季之看见赵蘅玉在做针线。
陈季之从前见过赵蘅玉做的衣裳荷包,那时候他跟在赵珣身边,若赵珣身上有了料子珍贵却针工粗劣的物件,不用想,那一定是徽宁公主亲手做了送给他的。
即使这些东西做得粗糙,陈季之依旧很羡慕,他的姐姐陈敏敏可从来没把他当人看。
陈季之未见赵蘅玉时,只把她当做大姐姐看待,等到第一次见她,他忽然觉得赵蘅玉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伸手帮她一把。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因为这次帮忙,也因为和赵珣的关系,陈季之在心底觉得和赵蘅玉渐渐走近了,尽管他实际上也见不了几回。
在贺兰山的雪夜里,陈季之和赵珣围坐篝火,有一回不知为何提及了赵蘅玉。
篝火摇曳,陈季之说到了徽宁公主因斐文若守孝而不能出阁的事。
赵珣眉宇间阴沉隐约。
陈季之觉得赵珣一定是在怪罪斐文若耽误了他的阿姐。
陈季之想要为赵珣分忧,他一时冲动,想要告诉赵珣,不用担忧,若徽宁公主嫁不出去,他可以娶。
他没来得及说,因为赵珣扔下手中的枯枝,带着雪山的寒意,走进了营帐。
后来,因为赵蘅玉站到了二皇子那边,他认为赵蘅玉背叛了赵珣,对赵蘅玉心生厌恶。
他的厌恶还没消退,就被赵珣叫来陪赵蘅玉放风筝。
却又一次,他看着赵蘅玉虚弱惊惶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悯。
赵蘅玉看见陈季之站在门口不进来,她放下了针线,她亲近地唤他:“季之。”
陈季之回神,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赵蘅玉的跟前。
赵蘅玉吃力地仰头看他,陈季之便矮着身子坐了下来。
赵蘅玉将手上的绣帕递给他看:“四妹妹之前央求我给她绣嫁妆,你看,这绣帕如何?”
陈季之低头去看,藕荷色的蜀锦上绣着一对鸳鸯,几年不见,赵蘅玉的女红好上不少。
陈季之点头:“绣得好。”
赵蘅玉便把绣帕塞进了陈季之的手中,陈季之一愣。
赵蘅玉的手指隔着绣帕,若有若无地轻挠了一下,陈季之知道,那一定是不经意之举,但他免不得心跳了一下。
赵蘅玉说:“这帕子,你替我拿给四妹妹。”
陈季之想要直言拒绝,他将一方鸳鸯帕子拿给素未蒙面的四公主,这成什么样子。
但抬眼看着赵蘅玉苍白的面容,盈盈的眸光,他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他将绣帕塞入袖中,答应着:“好。”
实际上他打定主意,这绣帕他不给四公主也没人会知道,四公主远嫁后,谁会在意一方绣帕。
赵蘅玉笑笑,像是相信了他答应的话。
陈季之莫名心虚起来。
将绣帕送入陈季之手里,赵蘅玉开始问起了四公主的事:“高丽王世子到京了吗?”
陈季之说:“大约还要个四五天。”
赵蘅玉叹了一口气:“四妹妹这些日子,怕是很难过吧,高丽偏僻苦寒之地,就算是做个王后,也没什么意思。我记得皇后原本是想让她嫁给尚书家的公子,那公子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自小就有情谊。”
陈季之听赵蘅玉这样说,忍不住想起了斐文若和她,他以为赵蘅玉在自怜,于是说道:“公主不必难过,等斐公子守孝期满,公主可以求殿下将婚事操办了。”
赵蘅玉一怔,而后摇摇头笑了。
赵蘅玉又说回了和亲的事:“和亲高丽的事,皇后也愿意吗?”
陈季之撇嘴:“皇后愿不愿意又如何?太后和殿下都愿意,这件事便是板上钉钉。”
赵蘅玉垂下眸子:“这样啊。”
赵蘅玉已经从陈季之这里探听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高丽王世子四五天就会进京,四公主和皇后都不愿意和亲。
她抬起眸子看着陈季之,心中砰砰乱跳一阵,她想要开口让陈季之在高丽王世子进宫的那天,带她赴宴。
赵蘅玉想要快些促成她尚不完备的计划,却担心惹起陈季之的怀疑。
她暗暗握紧了掌心,轻声问道:“四妹妹离宫前一夜,宫里照旧例要设宴?”
陈季之望着她,有些犹豫,他像是生出了点怀疑,他点了点头:“对。”
赵蘅玉咬唇,明白自己有些冒进,她问道:“那夜大约正逢月圆,我想为四妹妹烧香祈福,你可以过来陪我么?”
她忖度着陈季之的表情,加了一句:“我有些怕黑。”
陈季之顿时松了一口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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