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慢吞吞走上了宁平城的城楼。
她站在城楼上,向远处眺望,她似乎能看见一对对的人马在奔驰而来。
赵蘅玉心中黑沉的绝望一阵一阵地向她袭来。
对于赵珣,她心底一直是疼爱大过怨恨的。
小时候,她强行将赵珣要入长春宫,她有些察觉到赵珣的不愿意,那时候赵珣的伪装尚且有些破绽。
但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她的那个梦境。
养着养着,她渐渐对乖巧可爱的赵珣有了感情,她不再视赵珣为梦里的那个人,心底对赵珣的防备也减弱了几分。
但她自始至终掌控着赵珣的一切,他的熏香、他的衣着、他的喜好、他的一切……
所以赵珣后来变成了那个样子,她心底还是存着歉意的。
她想赵珣讨厌她,大约是因为她令人窒息的掌控。
他因此生出的欲,同样也是来源于此。
她放任着赵珣,心中想着,他的错,原就是她引出来。
因此赵珣说她引出了他的疯病,赵蘅玉并没有反驳。
可是后来,赵珣却一错再错。
他预备着将她幽禁。
那一日,她更是明白了,赵珣对她的恨意,竟是来自上一辈的恩恩怨怨。
赵蘅玉并不认为她的母亲兰妃会对赵珣母子做下这等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而赵珣对嘉嫔和赵瑜做下的事,赵蘅玉永远都不会原谅。
那一场宫变,烧毁了长春宫。
她的母妃、弟弟还有往昔的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为齑粉。
赵蘅玉已经失去了一切,她想她也不会失去更多。
所以她大胆一搏,跟着高丽人一直跑到了宁平城。
或许去了高丽,她能够重新开始,哪怕是高丽苦寒偏僻。
赵蘅玉垂眼看着城楼下蚂蚁一般的黑点渐渐变得清晰,她似乎看见了赵珣的身影。
转眼间,赵珣已经策马来到了城楼之下。
知县站在城楼上认出了赵珣,他急忙大喊:“开城门!快开城门!”
赵珣抬头看向城楼,他薄唇紧抿,身上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知县快步走下城楼,小心翼翼迎了他。
知县偷觑赵珣的面色,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赵珣面色沉郁,他随手将马鞭递给知县,知县小心接过,看着马鞭上的血迹,眼皮一跳。
赵珣慢慢走上了城楼,他看着赵蘅玉在城楼上回看他。
她淡淡地看着他,不悲不喜,像是在看一个陌路人。
赵珣以为,逮住赵蘅玉时,她会惊慌失措,或许会讨好卖乖,或许会激愤对抗,但她没有。
赵珣额上青筋直跳,他感到胃部的绞疼更甚。
他缓慢走近赵蘅玉,沉着脸道:“赵蘅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丽也不过是大雍的附庸,只要我开口,就算是你到了高丽,他们也只能乖乖将你送回宫里,你真以为你逃得掉吗?”
赵蘅玉看着他:“是吗?”
她坐在了城墙上,微风一吹,她摇摇欲坠。
赵蘅玉问道:“碧落黄泉也是阿珣的王土么?”
赵珣薄唇发白,声音发颤:“赵蘅玉!”
他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像是怕惊到了赵蘅玉,他道:“赵蘅玉,你不必这么做,我们之间,还没到那个地步。”
赵蘅玉抬头:“那就放我走。”
赵珣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扯起唇角一笑:“你在威胁我?”
他的笑容冰冷,盛满了怒意:“你敢跳下去,我就让斐文若全家陪葬。”
赵蘅玉一愣,而后无奈摇摇头:“你不会这样做的,斐文若父亲为国而死,名望极高,正因为顾忌斐府的名声,你在宫变之后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赵珣捏紧手指,声音几乎冷凝成冰:“你想试试我敢不敢?那你恐怕错看我了。”
赵蘅玉抿了抿唇,她将搭在城墙上的手慢慢松开。
赵珣眼睁睁看着赵蘅玉松开了手,城楼风大,吹得她大红的嫁衣猎猎作响,鼓风而动,她往后仰着,像一只折翼的鸾鸟。
赵珣望着她,目眦欲裂。
赵蘅玉松手,她将要坠落……
周身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虚无,赵珣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那一抹血红的嫁衣,深深映在赵珣的眼中。
他如遭重击,思绪迟钝木然,手脚却快了头脑一步。
他低下头来,看见自己手臂上青筋贲起,指骨用力到发白。他已经紧紧拽住了赵蘅玉的手。
赵蘅玉在坠落之际被他强行拽了回来。
知县吓得半死,高喊:“绳子!绳子!”
左右士卒拿了绳子上来,要帮忙将赵蘅玉拉上来。
赵蘅玉蹙着眉,沉思片刻,她开始拧着手腕,想要挣脱赵珣。
赵珣怒极:“赵蘅玉!”
赵蘅玉没来得及松手,就被赵珣和士兵们拉了上来。
她跪倒在地,身子一阵阵地发虚,鬓发被风吹得散乱,狼狈至极。
赵珣俯下身来,他双手紧紧捏着她的肩膀,赵蘅玉感到肩胛骨快要捏碎一般疼痛。
赵珣沉沉地望着她:“赵蘅玉,你的命是我的,生、死,全都由不得你做主。”
赵蘅玉别开了脸,她站了起来,似乎又是要往墙边走,赵珣面色阴沉,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拽入怀里。
在这僵持之际,城楼之下,一人一马踏着黄沙而来,有人大声急促喊道:“公主——公主——”
竟是青白襕衫的斐文若策马而来。
他来不及下马,手中高高举着明黄的绢帛,他说道:“圣上赐旨,命臣十日之内,迎娶徽宁公主!”
城楼上的风顿时静了,空气都凝固起来。
赵珣的面容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斐文若匆匆走上城楼,双手将圣旨举至头顶,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斐文若道:“圣旨在此。”
赵蘅玉感受手腕一紧,赵珣捏着她,用力到颤抖,而后他僵着手指,一根根强行松开。
他手背上青筋直跳,伸手握住了斐文若手中的圣旨。
明黄色的绢帛几乎要被捏破,他双手扯开圣旨。
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知县等人虽然对目前的状况不明所以,但也能体察到黑云压城般的凝重气氛。
斐文若清润的声音响起:“臣斗胆,要带走公主!”
“斐文若。”赵珣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滞涩,像是从喉咙中艰难挤出,他叫着这个名字,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尚在孝期,怎敢求娶?”
斐文若挺直脊背:“臣会在孝期过后,再与公主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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