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和斐文若都站在马车下,抬头静静等着赵蘅玉伸手。
赵蘅玉深深蹙着眉。
一个一言不合就要疯癫,一个是她正经的夫君。
赵蘅玉扫了他们二人一眼,看向了马车夫。
她说道:“这里石砾扎脚,劳烦往前走一走。”
马车夫应声赶了马。
赵蘅玉将赵珣和斐文若二人甩下,等到马车停下,自己跳了下来。
她不去理会二人各异的神色,说道:“走吧,去见母妃和十弟。”
嘉嫔和赵瑜被安置在京郊的一处远离人烟的小院子里。
进门之时,赵珣似笑非笑问道:“嘉嫔和老十如今的藏身之所是斐公子一手安排的,可阿姐婚后依旧怨我害了嘉嫔和老十性命,难道是斐公子故意隐瞒了?斐公子看着阿姐独自伤心,也忍心不说?”
赵蘅玉淡淡制止了赵珣:“斐郎已经同我解释了,此事不必再提。”
赵珣神色顿时阴郁:“他解释,你就信了?”
他又道:“斐郎?”
赵蘅玉不欲在这个时候同他争吵,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前走了。
斐文若走在赵蘅玉身侧,跨过门槛的时候,他转头,似是故意对赵珣笑了一下。
赵珣心中暗恨赵蘅玉的性格。
她总是这样,对信任的人毫不怀疑,就像是从前,他单纯做她弟弟的时光,他无论做了什么,赵蘅玉总是相信他。
后来,赵蘅玉变了。
无论他做什么,赵蘅玉都不信他。
那时他将赵蘅玉囚在延福殿,无论他说什么,赵蘅玉都一心认定是他杀了嘉嫔和赵瑜。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赵珣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不快,提脚跟了上去。
院中,嘉嫔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一手牵着赵瑜,一手拉着赵蘅玉,两人相对垂泪,不知在说些什么。
嘉嫔擦着泪,抬眼看到了赵珣,她猛地浑身一僵硬。
赵珣笑着走了过来:“嘉母妃,”他低下头摸了摸赵瑜的头,“十弟。”
嘉嫔不安地将赵瑜往后拉了拉,她像是竭力表示亲近,却依旧有些难以自控的抵触:“阿珣过来了?”
嘉嫔明白自己和赵瑜的处境,私自逃出宫的妃嫔,已被认定死亡的皇子,只需赵珣一声令下,她和赵瑜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性命。
她不会天真地觉得,赵珣还是那个抚养在长春宫的小皇子,
赵珣在她失踪后做的那些事,让她更明白了这一点。
赵珣看出了嘉嫔的生疏,但他丝毫没有在意,面上更是一点不显,他依旧熟稔亲近地说道:“许久没有一家人团聚了,今日我要同母妃、十弟还有阿姐好好吃一回酒……斐公子,若侯府有事,你可先走。”
斐文若摇头:“无事,既是家宴,我身为公主的丈夫,自当作陪。”
嘉嫔唤小厮买了酒菜,摆上一桌,众人落座。
吃到一半,忽然听见院外匆匆忙忙地来了人。
是李德海一脸焦急慌乱地跑了进来,他顾不得他们酒吃了一半,他说道:“殿下,圣上醒了,但太医说这回只怕是……回光返照,圣上急召殿下入宫觐见。”
赵珣面色一变,他站起身来,周身冷峻凛然。
他袍裾一扬,就要往外走,忽然衣袖被紧紧攥住了。
赵蘅玉惊闻这噩耗,几乎瘫在椅背,她见赵珣要走,突然之间生了力气,用力握住了他的袖子。
她听得清楚,李德海只说父皇召见赵珣。
但父皇怎会在弥留之际不见她?
赵蘅玉看着赵珣冷凝的神色,只觉皇帝立赵珣为太子之事也太过蹊跷。
赵蘅玉咬着牙说道:“我要入宫见父皇一面。”
赵珣垂着眸子看她,暮光渐至,天色昏昏,赵珣的眼神有些冷寂。
李德海在一旁慌忙道:“圣上只找见了太子殿下,非召公主不可入宫。”
赵蘅玉斥道:“胡言乱语,我是父皇最喜爱的女儿,父皇怎会不召见我?”
赵蘅玉抬头望着赵珣,心中知道,若是赵珣打定主意篡位,她见到父皇的希望将很是渺茫。
就算赵珣不曾篡夺太子之位,在这个关头,他无法料到皇帝最终的想法,将赵蘅玉带入宫,多了一个知情人,于他而言,也是危险重重。
赵蘅玉浑身发软,手上几乎要使不上力气,就要滑落下来。
赵珣别开了眼,往前走了一步。
赵蘅玉的手心顿时空落落的。
她陡然失了支撑,恹恹快要支撑不住,斐文若见状往前走了一步……
赵蘅玉感到手臂一紧,她正要谢斐文若,抬眼却看到赵珣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他大掌钳住赵蘅玉的手臂,他紧盯着赵蘅玉的眼睛,看出了她的无助。
赵珣紧绷着下颌,沉默后,终于说道:“随我入宫。”
不过几日,宫里又换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