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愣愣看着赵珣,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感到眼前发黑,仿若白日间见了鬼,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向她袭来。
芳嬷嬷忙扶住了她,面露惊慌:“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赵珣和赵蘅玉之间来回逡巡,口中喃喃道:“罪孽深重啊……罪孽深重……”
芳嬷嬷眼中含泪:“太皇太后!您千万不能这样想!”
芳嬷嬷知道太皇太后的心病,她年轻时和先帝犯下了错,她为此痛苦不堪。
今日撞见了赵珣和赵蘅玉的私情,她想到的却是自己曾犯下的罪孽。
如今,她眼睁睁看着下一辈重蹈覆辙。
赵珣走到了赵蘅玉跟前,将她的身形遮掩住,防止旁人的打量,他神色冷凝,冷声道:“都退下。”
宫人们撞见了这等秘密,恨不得当即消失个彻底,听了赵珣的命令,都是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芳嬷嬷扶着太皇太后犹豫了半晌,在赵珣的逼视下,还是欠了欠身,向后退了下去。
门被合上,屋内霎时间一片昏暗。
赵珣唇角有着若有若无的讥笑:“罪孽深重?朕不这样以为。”
太皇太后突然激动起来,她喃喃如呓语:“你懂什么?你尚且年轻,根本不懂,你现在只是不懂……违背了纲常伦理,甚至不用外人阻止,只要你自己心底有一丁点的怀疑和后悔,一切就轰然崩溃……”
赵珣冷冷笑道:“朕就是法度纲常,何错之有?”
他望着太皇太后,一步一步走近她:“不敢面对的,只不是过懦夫而已。”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她望着赵珣,嘴唇抖动,厉声道:“皇帝!”
赵珣哂然一笑,他后退一步低下头来,朗声道:“恭送皇祖母。”
太皇太后僵持站了片刻,终于一挥衣袖走了出去。
门打开又被合上。
室内明亮了一瞬,而后又陷入昏暗中。
赵蘅玉抱膝缩在了床角里,她低垂着头,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背上。
今日陡然被太皇太后撞见,着实让赵蘅玉羞愤又惊慌。
她从一开始就齿于和赵珣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多少次夜半枕凉,她惊醒于被人发现的噩梦。
她不相信赵珣。
尽管赵珣向她许诺过皇后之位。
她在心底认为,赵珣终有一日是会抛下她,将阴暗的过往都掩埋,冠冕堂皇当他的皇帝。
所以他才会这般无所顾忌。
但今日躲在帷幔里,她听见赵珣光明正大地向太皇太后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赵珣从来就是这般胆大妄为。
坚定到让人想要退缩。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
赵蘅玉心头一震,长长的睫毛忍不住抖了抖。
赵珣揭开了帷幔,他看到赵蘅玉瑟缩成一团的赵蘅玉,他收起周身的凛冽,他弯腰将赵蘅玉抱了出来。
他细细拢好赵蘅玉的衣裳,半蹲下来为赵蘅玉穿上鞋袜,他说道:“不必担心,此事既已挑明,往后再无顾忌了。”
他抬头对赵蘅玉笑道:“今日你就可以随我回宫了。”
这日下午,赵珣便命人收拾了赵蘅玉的行李,同她一起回到了宫中。
赵蘅玉重新住进了延福殿,这一次,她身份不明,但宫人丝毫不敢怠慢。
护国寺之事没有泄露分毫,但赵珣已经大张旗鼓地开始命人准备册封皇后的事情。
机灵的宫人将近来的事稍微串一串,内心剧震,已然明白了个彻底。
后宫一切平静,暂且无人置喙。
但早朝之上却有些剑拔弩张。
赵珣才提及皇后之事,尚且没有提到赵蘅玉的名字,底下大臣们就开始互相使了眼色。
胡子花白的老臣,高举着笏板,老泪纵横道:“陛下三思,这有违人伦啊。”
赵珣面色铁青:“她并非公主,是季家女儿,如何有违人伦?”
老臣依旧反复嚷着“有违人伦”,仿佛天已经塌下来了一般。
这老臣最后大声喊了一句“败俗伤化、礼坏乐崩”,竟然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还好有其他大臣将他往后拉住了,他只是磕晕倒在了地上。
赵珣站了起来,他冠冕上十二旒珠玉琳琅相撞,他面容冰冷,盛满怒意,冷冷道:“退朝!”
群臣退下,转眼间偌大的乾清宫之余赵珣一人。
他捏了捏眉心,站了起来。
他知晓赵蘅玉的事一旦被揭露,定会遇到许多的阻碍,但是他势必不会妥协。
朝堂上的争辩如此反复又发生了两三回,臣子们拧不过赵珣,只能眼睁睁等着他将从前的公主册封作皇后。
册封皇后的仪式繁琐,赵珣不肯将就,事事都要亲自过问。
册封典礼定在三月之后,在这期间,赵蘅玉身份略显尴尬地在宫中住了下来。
宫人在称呼上犯了难,长公主、姑娘等混着来叫,幸而赵蘅玉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些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