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慢慢地坐起了身,他站了起来,说道:“是阿珣今夜莽撞了,阿姐勿怪。”
他走出了屋。
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赵蘅玉看见赵珣合上了门,他的脸从门缝中渐渐不见。
赵蘅玉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恶人一般。
第二天清晨,一声尖叫打破了桑子村的宁静。
赵蘅玉走出了门,看见王大伯母站在那里惊吓不已,她指着地上的一滩血:“出、出人命了?”
王则闻言冲了出来:“什么人命?”
赵珣则是跟在他身后,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他一瞥地上的血迹,说道:“昨夜侯府的人预备来害我阿姐,我和他们打了一架。”
王大伯母盯着地上的血,问道:“这是?”
赵珣按住了肩,说道:“我的肩上受了一刀。”
王大伯母瞬间表情松快起来:“万幸,万幸没有得罪侯府的人。”
赵珣淡淡瞥了王大伯母一眼。
王大伯母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又是一喜,她说道:“原以为五公子淡了心思,没想到他还是念着你,玉娘,你就别犟了。”
王大伯母陡然感到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投来,她左右一望,却是赵珣在望着她,王大伯母垮下了脸:“看什么看,有那打架的闲工夫再去河边掉两条鱼去。”
觉察到赵蘅玉看了过来,赵珣心中冷意顿散,他听从了王大伯母的吩咐,取了钓竿和桶子走了出去。
王大伯母又看向了王则:“还有你,去将帐算了去。”
王则讪讪往前屋走了去。
王大伯母转身看赵蘅玉:“你来厨房帮忙,今日你大伯父和大哥二哥要回,你一家人可不能白吃饭。”
赵珣借口钓鱼之事,又来到河边。
他没等片刻,叶九郎就现了身。
叶九郎拱手道:“陛下,那淮南王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臣打听到,淮南王世子会在七日后离京。”
赵珣眯了眯眼睛。
七日后啊。
赵珣缓慢说道:“朕知道了,七日……朕就在这桑子村再留七日。”
叶九郎将宫里宫外的消息一一禀告了赵珣,便欠身要退去。
离开前,叶九郎说道:“陛下万金之躯,怎能生受腥污?臣已经命人将鱼送回到了王家,陛下放心,会避开旁人。”
赵珣皱了皱眉,欲要说些什么,叶九郎已经欠身退下了。
赵珣回到王家,见到后院里放着两大桶的活鱼,个个活蹦乱跳,又肥又大。
赵珣沉默片刻。
赵蘅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低眼望了一眼,说道:“你进来的时候空着手,还以为你今日一无所获。”
赵珣说道:“因浑身鱼
腥,我将鱼提了回来,又出去河边洗了手。”
赵蘅玉说道:“你受了伤,你两大桶鱼提回来着实辛苦。”
赵珣心中暗骂叶九郎,他面上笑着,说道:“是小伤,阿姐不必担忧。”
赵蘅玉认真看了赵珣一眼,转身走进了屋里。
赵珣看着两大桶的活鱼,又骂了叶九郎一回。
傍晚,王家大伯父和大哥二哥回了家。
王大伯父忙着庄子里的事,大哥和二哥在侯府当差,平日里不常回来,今日倒是凑了个巧,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王大伯母叫上了王则一大家子过来。
一道烤鹿肉香气四溢,清蒸鲈鱼味道鲜美,加上七七八八的菜,摆了满满一大桌。
乡下人没什么讲究,只按照主次一大家人围着桌子坐了。
王家大伯父提起筷子,看了赵蘅玉一眼,他转脸问王大伯母:“这是则哥儿家媳妇?”
王大伯母说:“是他媳妇,是个喜庆孩子,连侯府上下都喜欢她。”
此言一出,王则这边坐着的三人脸色顿变,他们当然知道王大伯母是什么意思,哪里是说侯府喜欢她,明明是说叶五那个色鬼看中了她。
王家大伯父不知是听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没有搭理这个话茬,他又看到了赵珣,问道:“这个是?”
王大伯母一脸不快看了赵珣一眼,说:“这是王则媳妇的弟弟。”
王大伯母给夫君夹了几筷子菜,说道:“我琢磨着,老大老二回侯府的时候,也顺便将王则媳妇带过去,免得在家里几次三番节外生枝。”
王大伯母看向了赵蘅玉,笑着说道:“王则媳妇,你年轻不懂事,女子改嫁算不得什么事,那都是虚名,抓在手里的银子票子,那才是实的,大伯母怎么会害你?”
她偏头看向面色发白的王则:“就是你,则哥儿,也别丧气,来日你媳妇发达了,也要感激你的。”
王大伯母招呼着:“吃吃吃,吃完就别磨蹭了,一同上了马车走吧,老大老二,路上好好看着王则媳妇……”
她话没说完,猛然看见赵珣用力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王大伯母不知为何,被他的冷飕飕的眼神吓到筷子落地,她回神来,呵斥道:“你个小辈做什么?反了天呐!”
赵珣站了起来,王大伯母要费力仰头才看清楚他的脸。
赵珣说道:“我的阿姐,我要带走,不劳各位费心。”
王大伯母嚷嚷:“你胡说什么?她嫁到了我们王家,就是我们王家人!”
赵珣冷冷地看向了王则,似笑非笑:“是吗?王家可拿得出来婚书?”
王大伯母气急:“王则!拿出来给这小子看看!”
王则吞吞吐吐道:“的确、的确没有婚书,季姑娘未曾嫁给我。”
王大伯母一愣,她想到了季獬儿,说道:“孩子都生了,如何不是我王家人,话撂这儿了,你走,若是想要带走我王家的子孙,我们可是要高官的。”
赵珣看着王则:“王公子,獬儿是你的骨肉?”
王则也站了起来,走到王大伯母的对面,他说:“獬儿并非我的骨肉。”
赵珣冷笑道:“王大伯母,如今事情都清楚了,你凭什么拦我姐弟二人?”
赵珣握住了赵蘅玉的手腕,他说道:“阿姐,我们走。”
他用了一分力气去拽赵蘅玉,但赵蘅玉依旧坐着没有动。
赵珣低头不解:“阿姐?”
赵蘅玉抬头望着他:“阿珣,今夜你陡然变了样子,都不像你了。”
赵珣一怔,他扯出微笑:“阿姐,我如何不像我。”
赵蘅玉拉开了赵珣的
手:“你都记起来了,或者,你没有失忆?”
赵珣沉沉看着赵蘅玉,终于说道:“我没有失忆。”
他急切说道:“你在这里也过得不好,他们要送你去侯府,为何不和我回去?”
赵蘅玉低下头。
赵珣按住她的肩膀,问道:“你还能去哪里?”
赵蘅玉看着赵珣近在咫尺的脸,她避开了眼睛。
她不想回到赵珣身边继续那种担心受怕不得自由的生活。
为了让赵珣对她死心,她说道:“我和王郎虽开始是权宜之计,但一年里,我过得快活。王郎,你可愿意真的娶我?”
王则结结巴巴,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在赵蘅玉的目光下,他羞涩说道:“愿意。”
赵珣怔怔松开了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声音梗塞,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蘅蘅……”
王大伯母面上一喜,但赵蘅玉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喜气顿消:“大伯母,王郎和我投奔你家,原以为大伯母会顾念着些许亲情,但我们料想错了。这几月里,我和王则按时交租,每日帮忙,算是没有亏欠。可大伯母一心将我、将王郎推入火坑。王郎是读书人,若是妻子做了侯府的妾,说出去,他就是个卖妻求荣之人,就算是中了举,官场之上,有谁敢提携他?”
王大伯母不服气,她说:“你懂什么,侯府的人自会提携他。”
赵蘅玉看向了王则:“王郎,婚后我们就搬离了此处吧,我也算存了些银钱,之后与这王家,与侯府不必再有牵连。”
王则重重点头:“好。”
赵蘅玉的话,让王则勇气顿生,他说道:“大伯母,我要与你分家。”
王大伯母一愣,她笑道:“分家?你家住大柳树村,我家住桑子村,本就是分了家。”
王则说道:“我父母早亡,当年尚未分家,家里的钱,全部被大伯你们一家拿走了,如今说开了,我要拿回我的家产。”
王大伯父勃然大怒:“你有什么家产?当年不过是一亩薄田,生不出半颗粟粒,哪里有家产可分?”
王则说道:“别的不说,这屋子本就是家里的祖产。”
“你!”大伯母站了起来,却陡然晕了过去。
“娘……娘……”
屋里顿时乱做一团。
赵蘅玉和王则相继走出了屋,赵珣站在赵蘅玉身后,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面容隐在黑暗之中,声音混在瑟瑟寒风之中:“蘅蘅,你不能负气嫁给他。”
赵蘅玉转身看着他:“阿珣,从前的事,本就是一个错误,若不是错误,为何会百般痛苦?就算是为了我,你放过我吧,就当、就当我已经死了。”
“百般、痛苦……”
赵珣站在寒夜之中,念着这四个字,看着赵蘅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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