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央快步走在前面,双手有些不自在地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她掌心冒了点汗,轻轻攥了攥,耳边回响何城清越中带着温柔的嗓音,莫名的,像是带着蛊惑。
“禾央,你慢一点,等等我。”
何城的语气有些急。
禾央慢下步子,回头看他一眼,少年苍白的脸颊染了红晕,胸膛略显急促起伏几下。
他很少运动,连学校都少来,是能在屋里待几个月都不会闷的。初春天气,风带上暖意,他还穿着冬季校服,包裹得一丝不漏,他随着禾央的步伐停下,站在原地轻喘几息,无声看着她,看起来有些惶恐无措。
禾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刚才在教室,何城对她说话时微微压低身子,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并不难闻,反倒带着木质的苦香,她几乎是立时就僵硬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很难解释那一瞬间,因他的靠近升起的古怪感觉。
何城的目光轻柔落在她的身侧,并不显得压迫,反倒带着莫名的安慰,仿佛并不在意她突然加快的脚步以及冷淡的态度,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将委屈藏在眼底。
禾央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少年明显也不是满腹歪心思的人,相反很正直单纯,他能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证明他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话是真心的,并不是存心撩她。
是啊!
这样不谙世事的性格,他是把自己当朋友,所以有时候说出的话才带着明显的亲昵。
禾央愧疚了:“我们走快点,不然打不到菜。”
何城似乎信了这个理由,点头说好,不追问她刚才的反常:“食堂都有什么菜?”
禾央报了几个菜名,忽然想起他的午饭似乎是由何叔送来的,几乎不去食堂,好奇道:“你是第一次去食堂吗?”得到何城肯定的回答,她多问几句:“既然这样的话,食堂的饭菜你吃的惯吗?”
她有些小心翼翼,仿佛面前的人是个瓷娃娃。何城垂眼,神色不明,淡声道:“我没有忌口,吃什么都可以。”
何城始终跟禾央保持一拳的距离,他行止有礼,无论禾央问什么,他都耐心回答,从他的饮食习惯到一些零碎的小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禾央似乎很想了解他?
想要了解他吗?
其实很无趣的。
他的大部分记忆,是在自己的房间度过,无论白天黑夜,他永远都不知道厌烦,像是天生就该孤独蛰伏在黑暗中。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从前他挣扎在死亡边缘,时常面临失控,有时候想,不如就死了吧。
而现在呢,他想要抓住禾央这只意料之外闯入的蝴蝶,他的人生布满昏暗痛苦,如同一棵扎根在贫瘠土壤的娇贵树木,越挣扎,越枯萎。它需要很多很多的养分,需要很多很多的呵护,禾央,是它唯一能够抓住的希望。
何城动动唇,昏暗的目光审视身侧的人,企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分毫失望的情绪,他的回答一板一眼,听着就没有什么吸引,她会失望的吧?
食堂的人果然很多,窗口排成一条长龙,禾央有些急躁,怕再晚点连剩饭都抢不到了,她跻身进了人群。
何城的脸蓦地沉下去,四处寻找禾央。拥挤的人潮似乎挤压着他的呼吸,他剧烈喘息,满腔戾气。
“何城,这里!”禾央站在一张两人桌旁招手。
何城立马走过去,白着脸看她。
禾央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人太多,位置不好找,你坐在这里占着,有想吃的吗?我去打饭。”
何城捏紧拳头,坐在椅子上,仰起头,漆黑目光深深看眼她染着汗珠的额头,她并没有甩开自己,而是来占座,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平复。
“我跟你吃一样的。”
禾央去打饭了。
何城看着她。
他撒谎了,他经常来食堂,对食堂的饭菜了如指掌。他每天都坐在禾央的后面,数着她吃了什么菜,喝了几口汤,吃的时候是开心的还是皱眉的,第二天如果再点同样的菜,证明她喜欢吃,那么他回家会让保姆做一份一模一样的菜。
任何食物,进他口中,味同嚼蜡。
但只要想想,这些食物是禾央喜欢吃的,都仿佛沾上她诱人的甜蜜。
禾央很快端着两个盘子回来,盘子里的菜是一样的,她脸颊红扑扑,发丝乱了,郁闷道:“来晚了,排骨没有了,只剩下素菜,凑合吃吧。你能吃辣吗?”
盘子里一道土豆丝,一道辣椒炒芹菜。芹菜里的辣椒并不是很多,但多少带着辣味。
何城夹起一根芹菜,咬进口中,芹菜沾着油,擦过他的唇,那瓣略粉的唇显得晶晶亮,他的目中是温顺的软意,仿佛禾央打来什么饭菜他都喜欢吃。
“我很喜欢。”
禾央不自在移开目光,掩饰地低头扒饭:“那、那就好。”
借着吃饭的空隙,禾央询问了几道数学大题的解题思路,令她很惊讶的是,何城果然是学霸,地理题他也会,讲解得很详细,听他讲题,简直醍醐灌顶,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任督二脉。
她意犹未尽,还想再问几道,但时间流逝很快,眨眼到了下午上课时间,她只得跟何城告别,回了四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