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闷热,老房子窗户本就开得小,凉风经过纱网的阻隔吹进屋内聊胜于无。
禾央套着宽大的短袖,几缕碎发黏在她汗湿的脖颈,她用手往上拨了拨。心想好热啊。她难免回忆起那场火灾,平息的怒火再次上涌。
电视里正在上演一出狗血大戏。
剧里的女主跟她的丈夫是大学同学,两人相识相爱到结婚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婚后两人共同创业,前半段是夫妻相互扶持、迎难直上,最终创业成功,公司上市。
剧情到这里开始急转直下。女主的丈夫狗血的出轨了,出轨的是他身边的秘书。在两人的七周年纪念日,女主丈夫放了女主的鸽子,整晚跟秘书在一起。事后女主知道这件事情,问丈夫为什么,丈夫说因为秘书当时恰好要他陪着。这段话恶心至极。
就在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指责编辑不做人时,剧情让人大叹高手!女主没有选择跟丈夫离婚,公司是两人共同打造,丈夫才能更甚于她,她没蠢到给他人做嫁衣。仍旧该花钱花钱,甚至在被小三陷害倒下楼梯摔断腿后,公然招了位年轻帅气的男按|摩师,天天在家里你侬我侬,当着丈夫的眼皮底下任由男按|摩师动手动脚
电视正在播放丈夫看到女主跟男按|摩师搞暧昧的那一段。不管丈夫对女主还有没有感情,没有一个男人亲眼看见妻子跟其他男性亲密,还是个比他年轻帅气的大男孩,自尊心和骄傲不受到撞击的。
丈夫歇斯底里。
女主面无表情,甚至还把裙子往上撩撩。
“叫什么,我们是很纯洁的关系。”
然而几天之后,女主联合男按|摩师,实际是自家公司的对头,将她和丈夫亲手创建的公司打压得一落千丈。公司面临破产,女主早早脱离公司,拿着早几年存的钱买几套房子准备过上包租婆的生活。
何城规规矩矩坐在外沿的沙发,长袖挽起一小截,露出白皙的腕部,他腿长,面前是茶几,两腿敞开,掌心向下贴在膝盖,脊背挺得如同一杆破土而出的青竹。
他对电视剧没兴趣。视线落在禾央身上,她不知在想什么,愁云惨淡。过了这么多天,他还是觉得不真实,此刻坐在他肖想已久的房间内,触手可及的属于禾央的各种东西,甚至连禾央本人都坐在他旁边。只和他隔了一个沙发的距离。她天真的、单纯的、毫无防备的将一位成年男性带回家中,还是一位觊觎她许久的人。
她怎么敢呢?
何城对自己的长相一无所知。他身形瘦削,脸庞精致,眉眼昳丽,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外形第一眼很容易让不熟识他的人产生“他很乖”这样的想法,孱弱的病容甚至还会让大部分的女孩子产生保护欲。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天然的优势,面对禾央很大一部分的举动都是出于本能。本能地想要给她留下好印象。
心底又有另外的声音叫嚣,这都不是真实的你!真实的你,自私、阴暗、恶毒,她善良、阳光、温柔,你不配不配不配!
敢不敢把真实的你暴露在她面前?
让她看清楚,你单纯无辜的外表下隐藏着一具多么肮脏阴暗的灵魂。
正在这个时候,电视剧里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要是对你没有企图,一个正经学校毕业的医学高材生,跑来给你按|摩,你是怎么想的!”
“你的腿是瘸了,不是断了!”
女人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委屈和嗔怒:“我受伤,行动不便,家里没人照顾,他正好有空,又是专业的医生,为什么不能给我按|摩。你自己脑子一堆废料,不要把他想得跟你一样,好吗?”
年轻男人含笑望着女人:“佳佳说的对。”
何城被吸引目光,盯着电视剧上演的剧情看得津津有味,他仍然坐姿笔直,接触膝盖的掌心微微汗湿,幸亏裤子是黑色的,染上汗液根本看不出来。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电视里女主人公的双脚,旋即落在一旁耐心哄劝的年轻男人身上。年轻男人握着女人纤细的脚腕,轻轻揉捏。
何城的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
禾央松开勾住发尾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何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电视里丈夫气急败坏的嘴脸。他喜欢看这种剧情?看得目不转睛的。
“嗯好看吗?”
何城收回视线,愉悦的情绪清晰印在他的眼底,他睫毛眨了眨,以一种含有深意的目光扫她眼,旋即垂落视线,轻声笑:“还不错。”
他被喜悦冲昏头脑,从没细想禾央突然亲近他的目的。半夜送他去医院,为此请假照顾他一天。还有对姜雪慧莫名其妙的敌意,都在说明她对自己有好感?推论一出来,简直像是被成箱的蜜罐砸在身上。
没错吧?肯定是这样的。
他一直知道禾央是很善良的人,对待任何人永远都会力所能及伸出援助之手,路边的小猫小狗她碰见都会按时投喂,联系当地动保,捐钱捐粮。
何城深知自己的病情,只敢背后偷偷关注禾央。
哪怕所做出的很多行为已经超出法律的边缘,仍然乐此不疲。可是这一次,让他怎么忍得住呢?
禾央不应该对他这么好。
真的是很不应该啊。
禾央瞥眼电视剧的剧情,已经进行到丈夫气走后按|摩师偷吻女主的画面,声音咂咂作响。
她转移话题:“我觉得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哪怕她伪装得再好,总有天能够露出端倪。”
何城撩起眼皮,嘴角无意义地勾了勾。
禾央单手托着腮继续说:“我真不是多想。要不查查她住得地方有没有偷藏过东西吧?电视剧里都那么演的,就你喜欢看的这部电视剧,那个男按|摩师看着正经得不得了,还不是在不注意的时候偷女主的内咳咳,衣服。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何城身体微微前倾。深黑色的瞳孔如同深渊般不见底部,阴恻恻得好似要把人吸进去。
“你讨厌那个男的?”
禾央摇头。电视剧后面还有囚禁情节,她不是当事人完全不在乎,而且剧情都是编的。
“还行吧,强制爱,最近很流行嘛!”
何城深深看着她,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瞳,仔细分辨她是否含有其他的深意。偷内衣?偷内|裤?他转头,隔着一层亳无遮挡的玻璃门,晾衣架晒满她的衣物。
禾央出声,拉回他的思绪。
“你记得好好查一查,她如果真的偷拿你家的东西,一定得报警知道吗?”
上一次,姜雪慧带着黄哥一行人似乎是为了拿到何城放在床边的保险柜。
她不信,贪婪的人在面对琳琅满目的贵重物品,能不起心思。她断定姜雪慧肯定偷拿东西了!
何城家世富贵,家中最普通的摆件都价值连城,但凡姜雪慧偷拿一件,按照价值估算,必吃牢饭!
何城拿出手机,划开屏幕:“我现在跟我哥说。”
禾央:“你哥能听吗?”
何城划黑屏幕,他望着几乎将整个上半身探到面前的禾央,鼻息笼罩自她体内溢出的甜香,掌心的汗越出越多,甚至连心脏都在蠢蠢欲动,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开口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冷淡。
“嗯。他很少过问我的事。”似乎不太愿意多谈。
禾央想起何谨言那张冷漠的脸,收住话茬不再多问。
她退回去,后背倚着沙发。见何城点开手机,便无聊地扫眼电视,剧情她都知道,没什么好看的。她下意识点开手机,打开学习软件,默背几个英语单词,才后知后觉想起她不用高考,连忙退出去,关掉手机。
强撑困倦看电视。
何城在打字。
何城:哥,帮个忙。
何谨言:?
何城:你安排几个人,把家里贵重的东西放到姜雪慧房间。
何谨言:然后。
何城:报警。
何谨言:你最近很不对劲。姜雪慧惹你了?
何城:嗯。对。
何谨言:你得告诉我原因,否则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做。
何城:小米粥鸡蛋羹jpg。我有好好吃饭。
何谨言:行。
何家的主人严格意义上只有何谨言和何城两个人,何家老宅有数不清的名贵摆件和物品,虽然两人平日都不着家,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偷拿。
何家老宅有警卫员。
还有无孔不在的摄像头。何谨言在外是谦谦公子的形象,回到家里却是个十足的恐|怖分子,老宅里没人敢轻易惹怒他。何谨言这个人没有基本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他只知道拿了他的钱就要给他做事做满意,轻则惩罚一番,重则全家不宁。
姜雪慧绝对没有胆子敢偷拿何家的东西。
但是禾央讨厌她。
那何城便顺着她的意思,亲手将姜雪慧送进牢狱。
何城答应要去检查姜雪慧的房间时,禾央准备一脑袋的说辞全都排不上用场,他应承的速度太快,快到让她悬起的心慢慢落下。
这里毕竟不是阳葵。
她也不再是毫无防范的人。那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再发生。默默地念了几句“肯定不会发生”,她的心情好多了。心情好的结果便是打盹了,她困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但又很想再跟何城说几句话,实际上她的脑袋已经靠在抱枕上,一点一点的。
何城慢慢靠近,坐在她坐着的沙发上,眼眸中刻意压制的欲望没了遮掩似的喷薄而出,似有吞地遮日的气势。
那双平日里总是噙着淡淡温柔笑意的眼眸,如同被疯长的野草覆盖了层密密麻麻的深色,渐渐发出狂热的爱意。他将手伸出,凌空点在她的额头,一路往下直至她的嘴角,睫毛眨动的瞬间他恢复些许理智,仰头往后拉开点距离,指尖仍旧不甘心捏住她在耳侧张扬的发丝。
很快松开。
何城退回原来的沙发。
叫醒禾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