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将阑垂在袖中的手都被气得发抖,脑瓜子嗡嗡的,见到晏玉壶强行压下怒气,带着最后一丝期盼地问:“盛焦呢?”
他怎么还没追来?
手腕上的应声铃也没有动静。
晏玉壶理所应当道:“师兄不想见他,我便将他赶走了。”
晏将阑:“……”
晏将阑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又出了毛病,否则怎么连他最信任的师弟都前徒倒戈?
“赶……赶走了?”晏将阑干巴巴地道,“他……他一赶就走啊?”
认识这么多年,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盛宗主竟然这么好打发?
晏玉壶点头:“嗯,直接就走了,一句话没说。”
晏将阑:“…………”
三人大眼瞪小眼。
晏将阑突然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玉颓山趴在墙上喊他:“聆儿,去哪儿啊?家在这儿。”
晏将阑头也不回挥出一道灵力,轰然一声把家门给轰塌了。
晏玉壶:“……”
玉颓山:“……”
看来又生气了,啧,怪不得不长个儿。
晏将阑气得心脏狂跳,气盛焦竟然没追来逮他、气玉颓山晏玉壶帮倒忙,更气自己错失机会,平白把苦果往肚里吞。
但他又顶着晏聆的身份,又没来由地产生一种近乡情怯似的恐惧,不敢去想盛焦对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盛焦为何不像之前那样对他追根究底?
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欺骗让他彻底不耐烦,连一丝交集都不想同自己有了吗?
晏将阑突然想抽自己一嘴巴。
巧言令色,鬼话连篇的骗子。
任谁和他这样的人相处,迟早有一天都会觉得厌恶。
盛焦不是圣人,被骗了这么多回想要摆脱他,理所应当。
晏将阑走在熙攘人群中,孑然一身,隐约嗅到桂花香,微微抬头就见路边一棵丹桂悄然绽放金灿花簇。
不知怎么,晏将阑笑了一声。
他走回方才遇到盛焦的地方,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也是,没有人总会在原地等他。
晏将阑浑浑噩噩地想要回家,但思来想去发现自己除了晏温山竟然没有任何归处。
他在诸行斋住了四年,在恶岐道六年,甚至将獬豸宗的清澂筑摆弄出自己最喜欢的布置暂住几日。
但终归都不是他的家。
晏将阑默不作声地转道回了没奈何的十二居医馆。
这家救死扶伤的医馆开了许久却从未经营,晏将阑这几年成日干着杀人的勾当,连名字都没取。
此次尘埃落定,他终于想要认真将医馆开起来。
得先定个名字再说。
晏将阑给自己编排了一堆事干,想将盛焦抛诸脑后,等他有勇气了再说。
魂不守舍地回到没奈何十二居,还未推门进去就见雕花门露出烛光。
有人在?
晏将阑愣了一下,才记起来在进「梦黄粱」之前,他让晏玉壶将无尽期给带回十二居,省得被雷谴殃及。
他没多想,将门打开,疲倦地道:“我回来了。”
无尽期:“唔!”
晏将阑满心颓丧,敷衍道:“你该喵喵叫,快喵几声哄我开心。”
无尽期:“唔唔呜!”
晏将阑将门关上才意识到周遭声音不对,迷茫转身突然愣住。
偌大医馆布置井然有序,全然不像是被猫霍霍三个月的“废墟”,无尽期化身的黑猫正被獬豸宗的缚绫捆绑成猫猫虫狼狈趴在桌案上,好像还没下了闭口禅,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瞧见晏将阑过来顿时眼泪汹涌而出,拼命唔唔着用眼神乞求让他救命。
本来空无一人的桌案旁一道结界缓缓消散,露出其中隐藏着的人影。
与此同时,晏将阑耳畔猛地响起盛焦的焦土龟裂声,手腕上的应声铃也跟着催魂似的叮铃作响。
盛焦坐在软椅上,垂着眸抚摸着冬融剑,一旁蜡烛燃烧一半。
他已等了许久。
晏将阑:“……”
晏将阑下意识后退半步,背靠在雕花门上,“哐”的一声。
盛焦头也不抬,冷声道:“继续逃。”
晏将阑浑身一僵,看盛焦一边冷冷擦剑一边让他逃的举止,隐约有种自己若是真的逃了,那把冬融剑许是会直接抹了自己脖子的错觉。
晏将阑艰难吞咽一下,看着一旁被五花大绑的猫,怯怯道:“哥、哥哥,我的猫……”
盛焦看也不看他,猛地将冬融剑一挥。
剑尖直指无尽期,森寒剑意好似要将人冻成冰块,寒芒一闪。
黑猫吓得浑身僵硬,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剑下。
下一瞬,身上绑缚的缚绫瞬间脱落,悄无声息回到盛焦手腕上幽幽飘着,看起来似乎不打算收回去,后头还有大用。
黑猫一愣,立刻四肢瘫软地扑腾爬下去,啕嚎大哭地扑到晏将阑怀里,呜咽道:“喵喵!喵喵喵!你怎么才回来救我啊?!他都要把我宰了喝猫汤了呜!”
晏将阑伸手抚摸着哭着抽噎的无尽期,一言难尽地看着盛焦。
无尽期并非是猫汤,而是鸡汤。
盛焦在杀鸡儆猴。
现在“猴”回来了,无尽期自然也就无用了。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晏将阑打开门将无尽期放在门槛上,朝他一推:“出去玩吧。”
黑猫本来就惧怕盛焦,此时瞧见他凶神恶煞好似恶鬼,更加担忧晏将阑,爪子都软了还在拼命挠门,抽噎道:“那你呢?!他会不会把你吃了!?”
晏将阑没说话,默默地将门关上了。
从十岁开始下的雨终于停了。
现在又有新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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