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天赦幻境破了后,那少年幽魂也跟着逃了出来,在秘境中把其他幽魂吞噬,靠着那点愤恨化为狰狞厉鬼。
想来天衍学宫应当不知晓那少年厉鬼的存在,否则不会让诸行斋这么多人来这秘境送死。
晏聆困倦地靠在盛焦怀里,茫然地问:“盛焦,他是错的吗?”
盛焦沉默一下,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就算是天道,也无法完全公正地断此事的对与错。
是非因果,皆有所循。
晏聆恹恹一会,突然又说:“盛焦,鱼儿也在哭。”
盛焦:“……”
怎么都在哭?
晏聆不知是真的听到还是烧得耳鸣了,一晚上浑浑噩噩听到各种东西在耳边鬼哭狼嚎——就算盛焦捂着他的耳朵也没什么大用。
察觉晏聆越烧越厉害,盛焦本是想强行催动灵力离开这座孤岛,可那结界破碎的阴气已经悄无声息钻入他的经脉相纹中,内府缓慢结着阴冷冰霜,微微一动便牵动整个经脉阵阵剧痛。
盛焦伸手不着痕迹将唇角的鲜血逝去,把外袍裹着晏聆抱得更紧。
看着外面黑暗中隐约可见的雾气,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诸行斋其他人能把柳掌院找来解救。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估摸着刚过三更,闭眸养神的盛焦突然察觉到一股冰凉浸透衣衫,睁开眼睛一看,错愕发现这孤岛竟然正在被水一寸寸淹没。
孤岛本就不大,盛焦发现时已经淹得只剩这颗参天巨树。
盛焦忙将晏聆抱起来离开树洞,天衍珠微微散发光亮,勉强照亮周围能让盛焦艰难爬上树。
眼看着水像是涨潮似的越来越往上,盛焦匆忙催动灵力,但又是一丝血痕缓缓从唇角流下。
盛焦闷咳一声,随手拭去唇角鲜血,艰难往树上又爬了一截。
天衍珠此时毫无用处,只能当灯来用。
灯?
盛焦似乎想到什么,手指轻轻一搓天衍珠,再次从满是寒霜阴气的内府中调动一丝灵力,强行将一颗天衍珠腾入夜空。
天衍珠的光芒宛如萤火,在漆黑夜空和茫茫白雾中根本无法被远处的人看到。
下一瞬,盛焦猛地催动那颗天衍珠。
轰的一声。
天衍珠当即在空中剧烈一闪,荡漾起一圈波浪浩浩荡荡将水面上的白雾瞬间扫荡开,甚至天边乌云都被暂时击散。
天空月朗星稀,皎洁月光倾洒秘境中。
半空还有天衍珠残留的光芒久久未散,能让方圆数里的人瞧见。
天衍珠的灵力直接炸开,满是雷光的珠子刹那间变得灰扑扑的,悄无声息从半空中掉落,准确无误地被盛焦一把接住。
盛焦摩挲着没有半分灵力的天衍珠,默不作声将它收起来。
再次抬头时,虚空一阵扭曲。
奚绝凭空出现,脸色难看地瞪了他一眼,朝他伸手:“给我。”
盛焦也没有和他拌嘴,伸手将怀中烧得迷迷瞪瞪的晏聆递给他。
奚绝抱紧晏聆后,二话不说转身就消失在虚空。
——根本没打算理盛焦。
眼看着水已经要淹没整棵树了,盛焦也不着急,只是慢条斯理将唇角的鲜血擦干净,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不其然,虚空再次扭曲一阵,一条金线从中传来,“啪嗒”一声粗暴地缠住盛焦的手,强行将他拽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盛焦出现在一处小小的灵芥中。
看周围花里胡哨的就知道肯定是奚绝的法器,乐正鸩已经把晏聆抱了过去,掐着他的下巴玩了命地塞灵丹,硬生生将晏聆给呛醒了。
晏聆咳得死去活来,但还是挣扎着拽住乐正鸩的手臂,喃喃道:“哥哥,盛焦呢?”
乐正鸩担忧得一整晚都没睡着,闻言忍不住骂道:“死不了,睡你的吧!”
晏聆视线转了一圈,准确寻到盛焦,这才靠在软塌上彻底昏死过去。
盛焦浑身好像要结冰,柳长行见状不对,走上前拍了拍盛焦的肩膀:“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盛焦默不作声地一头倒了下去。
众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在秘境这一天一夜,没人能睡得着,还好奚绝的灵芥外有障眼法,让那只厉鬼没有寻过来把他们一锅端。
朝阳初升。
奚绝一脚将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踹碎,冷冷道:“自小到大本少爷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你们谁和我一起出去把那玩意儿宰了?!”
其他人一夜未睡,都在那东倒西歪地打瞌睡,听到这振奋人心的话纷纷沉默。
奚绝等了半天没人回答,嗤了一声:“没出息。”
酆聿操控小鬼出去探路,闻言翻了个白眼:“少爷,咱们九个最可靠的就是拥有灵级相纹「堪天道」的盛焦了,你看他现在还能动吗?我们几个过去不是去单纯送一碟子菜给人家吃吗?”
奚绝冷漠道:“那你就打算在这儿等着是吧,酆乌龟?”
酆聿:“……”
酆聿强心忍了。
要不是看在昨天靠着奚绝的「何处行」他们几个才没有丢了小命,其他人早就冲上去揍他了。
怎么就这么欠打呢?
奚绝消停了一会,突然又不悦道:“谁说最可靠的是盛焦?难道不是我吗?昨天可是我大发慈悲你们几个才有活路,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还看不起我的相纹?”
众人:“……”
让尘终于忍不住呛他:“否则你以为呢?要不是昨天那件事,我们哪能忍得了你一整晚的叨逼叨逼?差不多得了。”
奚绝又踹了个花瓶,厉声道:“我之所以叨叨还不是因为你们没胆子去对付那只厉鬼?!”
正在吵闹着,晏聆迷迷糊糊地扶着门框走过来,含糊道:“哥哥,你要去对付厉鬼吗?”
奚绝回头,蹙着眉朝晏聆一招手:“过来。”
晏聆听话地走过去。
奚绝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发现不退烧了,冷声道:“要不是那只厉鬼,你怎么会烧一晚上?这脑袋本来就傻,烧得更傻了怎么办?”
晏聆:“……”
晏聆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要去对付厉鬼是吧,行,我和你一起去。”
奚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念叨了一晚上要去搞死那只厉鬼,但晏聆一说他反倒犹豫,双手环臂漠然道:“就你这小身板跟过去能做什么,单纯送一碟子菜给人家吃吗?”
其他人:“……”
感受到了世间参差。
晏聆道:“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奚绝:“你想做什么?”
晏聆握着腰间盛焦给他的小木剑,稚嫩的小脸带着点冷意,漠然道:“弄死他。”
所有人都看向他,似乎想不到看起来性情温软还长了张乖巧漂亮包子脸的晏聆竟然比奚绝还强硬。
怪可爱的。
乐正鸩倒是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从清晨晏聆醒来瞧见盛焦被那抹阴气折磨得昏睡不醒的样子后,这小孩就有点不对劲,握着个破木剑还大言不惭地去宰厉鬼。
奚绝狐疑看着他:“你不怕吗?”
“怕个鬼鬼球。”晏聆也学会酆聿骂人的那套,冷冷道,“指不定合力降服那只厉鬼就是我们此番的历练呢,难道要一直窝在这里等着柳掌院解救吗?”
晏聆说出这句话后,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
让尘若有所思:“的确如此,总不能龟缩在此处吧,要不然离相斋那些人会笑话死我们。”
酆聿也表示同意:“聆儿说的对。”
奚绝:“???”
我刚才明明也是这么说的!
感受到了世间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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