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鲜血浸透蚂蚁巢穴时,强烈的信息素,就惊动了炎奴。
原本他浑浑噩噩,完全认为自己是一只幼年工蚁,正吃着储藏室内种子发酵产出的甜浆。
好让自己尽快成长,参与到建设工作中。
简单的指令,充斥着他的身心,工蚁的本能,让他只需要执行命令,不需要任何思考。
他只是一个莫大社会结构中的小小齿轮,宏伟楼阁中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所有的营养,都供应给消化与行动,根本不存在任何‘想象’与‘情感’。
他唯一奇怪的是,所有食物入口即无,相比起其他幼蚁,炎奴简直可以无限进食。
所过之处,食物储量在不断减少。
蚁群很快注意到他的异常,可是没有阻止他这疯狂的进食。
因为喂饱幼蚁,是蚁群的职责,其重要性,仅次于保护蚁后。
于是乎,炎奴一只小小的蚂蚁,就将整个巢穴的食物储备,都吃得一干二净……
当负责喂养蚁后的工蚁,爬到储藏室,准备搬运食物给蚁后补充营养。
结果却什么也没找到,在空空如也的区域爬来爬去,陷入迷茫时,蚁群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警铃拉响了,一群更为强壮的蚂蚁涌入,在搜寻是否有入侵者,偷取了巢穴内的食物储备。
同时,更严厉的指令下达,所有工蚁,加大搜集食物的力度,务必填充巢穴。
这次是蚁后亲自下令,食物危机下,强制命令所有工蚁外出,乃至刚刚成虫的幼蚁,也被驱使,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炎奴作为一只幼年工蚁,由此提前上岗,被分配了一项工作。
浑浑噩噩的炎奴,当即也准备跟随大部队,出去搜寻食物。
可是当他将注意力放到搜寻食物上时,他很快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因为他之前的过分进食,身上沾染了大量的甜浆,渗透进体内。
此刻,他可以本能地将其排放而出。
“滋啦!”
炎奴轻松排出一团甜浆,就好像排放蚁酸一般理所当然。
这还没出门呢,任务就完成了。
他触角摇动,十分欣喜:原来搜集食物这样简单。
周围的工蚁一拥而上,有力的前颚从甜浆上,咕噜一下,吸走一部分,并果断离开。
所有生活技能、经验,都烙印在血脉本能中,只要相关的信息素出现,自动就会激活。
炎奴不需要学习,就好像被激活的机关一样,也一一照做,瓜分了自己分泌出来的食物。
然而来到储雪区域,轮到了要吐出食物时,他停下了。
炎奴僵硬住了,前所未有的情况出现了,与血脉中记录的所有经验本能相悖……
被吸食进口器中的食物,没了……
吃进去的东西他无法再吐出来,不禁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的工蚁。
那些工蚁,都轻松能把食物吐出来,之后又继续行动,进行第二次搬运,流畅而熟练。
强烈的信息素又袭来,不停地催促炎奴:行动!行动!行动!
于是炎奴跳过宕机的进程,回返到第一步:制造食物。
因为他发现,体内排放出去的甜浆,又补充满了。
他干脆也不出门了,就趴在幼蚁的房间,原地生产食物。
吃了吐,吐了吃,炎奴周围的食物越来越多,所有的蚂蚁都惊呆了。
他们在炎奴周围疯狂打转,想要搬运食物,可这里就是储藏室……
大家触须摇曳,懵逼地观察着一只小小幼蚁,以一己之力包揽了所有的食物搜集工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储藏室都被甜浆装满了……
这样幸福而超出常理的事情,震惊了蚁后。
大丰收的气息,强烈刺激了蚁后下体肿胀……加大产卵!
而所有工蚁外出寻找食物的任务淡化,新的强烈味道袭来:扩充巢穴。
蚁群继续忙碌着,似乎根本不存在休息或安乐的意识。
食物充沛,就扩充更大巢穴,疯狂繁殖!
巢穴庞大,就搜集更多食物,疯狂掠夺!
如此反复,永无休止。
炎奴成了特殊的一个,专门有一批蚂蚁,经过他身边,在他身上标记浓重的特殊的气味。
他被标记成了食物产出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幼蚁那里,会源源不断地出现食物信号,可没关系,不重要,接受就是了。
这项经验,随着气味散播,被记录在蚁群的集体记忆中。
食物越来越多,巢穴越来越大,全新的虫卵,遍布巢穴深处,越来越多的幼蚁出生。
炎奴麻木而浑噩地产出,就好像一个永动的食物制造机。
不过随着人类的鲜血突然流淌进来,打破了他只需要吃的平静生活。
异类的,充斥浓郁激素的人类气息,强烈刺激了他的感官,也让所有的蚂蚁都混乱和躁动起来。
身体本能,以及蚁群中传荡的味道不断告诉他:鲜血、人类、上层破坏!修筑巢穴!保护蚁后!
诸此种种消息,充斥巢穴。
有关于人类的资讯,蚁群是有的,那是一种拥有强烈特殊气味,体量极度庞大的不可描述之敌。
大量的工蚁行动起来,来到渗透血珠的上层墙壁,那里遭受巨大肢体蹂躏,已经被破坏了不少。
而渗透的血珠比蚂蚁还大上数倍,每一滴周围都有好几只工蚁在吸食。
它们吞吃血液,再吐到干燥的地方,吸食掉土壤中的水份。
原本,这不是炎奴的工作,哪怕巢穴塌下来都不需要他理会。
被特殊标记的他,只需要做一件事,生产食物。
可是有关于人类的资讯,却强烈刺激了他,没来由的,他产生了悸动。
某种意识开始萌动,驱使着他寻找人类。
炎奴竟然放下了工作,笨拙地爬行,穿行在蚁群中,也加入到对血液的搬运中。
然而他很快就被拦住了去路。
“停下!食物源……禁止离开!”
巨大的蚂蚁从后方爬来,强烈地传递信息,并从他的身上践踏过去,阻挡在了储藏室的洞口。
那只蚂蚁非常强壮,狰狞而坚硬的外壳,充满杀伤力。
味道极具威慑力,疯狂刺激炎奴。
本能驱使着炎奴听话,遵循自己的种群命令,执行自己的本职工作。
可一种自我意识,却又让他反抗这种本能。
工蚁可怜的意识,极为弱小,压根没有自我,不可能与本能相悖。
当他被标记为食物源后,他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产出食物!
他是整个蚁群的产出工具,不允许做其他任何浪费能量的事。
工蚁不可违抗,其他事一缕没有资格、没有权限、没有功能去做。
他的宿命就是工作!工作!工作!一直到死!
霎时间,炎奴变得烦躁,原地躁动地乱爬。
一会儿回头,一会儿又要出去,在疯狂兜着圈子。
不过,他很快又平静,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越来越大,逐渐压过本能。
他仿佛长出了脑子,做出了违背祖宗的行动:自主编译信息素。
工蚁可以发出的信号,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个。像什么标记食物、标记敌人、标记道路之类的。
那是烙印在血脉中的技能,不会少,也基本不会多。
自主意识,只会简单的判断,在这些有限的选择里,进行挑选。
可是,炎奴此刻,可以制造额外的选择,根据想法,编撰额外的信号。
“不要命的来挡我!”
该信号极为强烈!虽然无声,却震耳欲聋。
完全反抗了蚁群的血脉阶级,发出了身为一只工蚁,完全没有功能发出的呐喊!
强壮的兵蚁被震撼了,触须颤动。
这是未曾设想过的信息素……
搜遍血脉技能,这只兵蚁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信号库里没这个答案。
不过,兵蚁还是理解了这个意思,挡者死!
信号是神圣的!从古至今,蚁群的血脉里,就不存在撒谎与虚构的成分。
实事求是,忠诚与执着,就是蚂蚁的一生。
但是,兵蚁依旧没有让开道路。
死不足畏,它不允许食物源离开,这是他的职责,为此可以战斗至死。
刹那间,兵蚁撕咬上去,巨大的前腭夹住了炎奴,将他拖入储藏室。
这只给炎奴带来情商,因为兵蚁有所收敛,其任务中还有一条,就是保护食物源。
不许离开的任务,本质上,是抵御外来侵略,防止食物源被异类带走。
谁也没想到,食物源会不听命令,自己往外跑。
兵蚁被迫与食物源战斗,但却不是真的厮杀。
可是炎奴不管那个,极力地反抗。
两者体型力量差距悬殊,但兵蚁很快发现,自己完全伤不到对方了。
包括喷上去的蚁酸,也很快不能麻痹腐蚀炎奴,反观炎奴又是喷蚁酸,又是喷甜浆。
乃至于在大腭对钳下,炎奴的外骨骼力量,越来越大,嘎巴一下,扯掉了兵蚁的头颅。
失去头颅的兵蚁,还在乱动、蹦跶,震得周围土渣纷落,最终庞大的身躯倒下。
而小不点般的炎奴,从其身旁走过,径直来到血珠前。
这场战斗,惊动了蚁群,气味不断蔓延,消息不断扩散。
工蚁们都懵了,但还是很忠实地工作,搬运清理着血液。
炎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过来,那是一种纯粹的好奇。
此刻见大家都在工作,思维简单的他,干脆也有样学样。
但显然,他无法搬运,因为血液入口即无,他吸着吸着,还将整个身体都浸泡进血液中。
窒息感一瞬而过,丝丝血液渗透进他的体内。
顿时气味都被完全掩盖!
等炎奴吸干所有血液,他蓦然回首,发现自己体内竟有着人类之血,散发着人类气息。
人类人类,为何他对这个信号,如此在意?
一种意识在心中急速破壳,庞大的资讯臃肿在工蚁可怜的大脑内,令他大脑嗡嗡的。
蚁群却不管这个,越来越多的兵蚁赶到,它们是来带回食物源的。
然而炎奴原来的气味被掩盖了,这一刻全身都是人类的气味。
霎时间,它们将炎奴当做了异类,一拥而上。
巨大的前腭从四面八方袭来,蚁酸疯狂喷涌。
炎奴身体各处被钳住、撕扯,仿佛要被五马分尸,但是蚂蚁们却扯不动,炎奴已经免疫了它们的伤害。
蚁酸遍布全身,也没有丝毫效果,反而让他这只小小的工蚁,拥有了更多更强大的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