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风拂面,满目春意,斑驳的枝叶上又添了嫩绿。这个季节的天气说舒爽也舒爽,说尴尬也尴尬。
寒流涌退,嫩绿长出了新芽,滋生的柳絮也四散乱飞,朦胧间,好似置身于纷扬的白雪中,只不过这‘雪’,迷人眼、也呛人鼻,甚是厌烦。
时姜就不喜欢这个季节的柳絮,因为她对这玩意过敏。
但今年的柳絮似乎格外多,微风一起,这柳絮就跟人来疯似的顺势狂舞,漫天胡飞。一阵春雨浇下,它们便消停一阵,等到太阳一出,它们便又接着‘胡作非为’。
俪江这幢别墅是时姜和祁见浔结婚时准备的,在帝都最好的地段,临一潭人工湖,夏天的风有时顺着湖吹,在二楼的卧室里还能感受到丝丝的潮湿和凉意。别墅是三层洋式,地下一层有健身房、台球室和各种娱乐设施。
后院也一直空着块地,时姜不常回来,自然不会打理,祁见浔一心扑在工作上,对打理这些也不上心,平时只是云姨过来,也只是收拾别墅内。
前几天老爷子叫人移植了一片进口玫瑰过来栽种上,经过几天柳絮风暴的洗礼,玫瑰的花瓣花枝花叶上已经成功的糊上了一团毛茸茸的‘棉花’,包括根部的土壤,无孔不入,愣是把精心养殖的玫瑰糟蹋了。
时姜倚在轮椅上,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柳絮纷飞,养护玫瑰的工人顶着漫天‘雪雾’对玫瑰摘捡、裁剪。
一批柳絮倒下了,另一批柳絮又站起来了,没完没了的。
时姜看得兴致缺缺,她垂眸扫了眼手机,注意到了屏幕上的时间,似是想起什么,拨了通电话出去。
通话响了十几秒才被对面接听。
“张阿姨,”时姜亲切喊人。
对面的张阿姨明显一喜,“小小姐,您是要过来看老夫人来了吗?老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呐。”
时姜目光看向自己这还没好全的脚,颇有些为难,嗫嚅道:“张阿姨,我这边有点事,这次没办法去看外婆了。”
“那好吧,你自己在外面拍戏要照顾好自己。”
时姜点点头,又问道:“外婆呢,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医生检查有没有说什么?”
“好好好,”张阿姨笑开,“老夫最近的状态还不错,只不过偶尔晚上的时候会出现幻听幻视,也梦魇,就是一直念叨着以前的事,念叨着小姐,念叨着您。”
顿了顿,张阿姨又说:“小小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看老夫人啊,也让她老人家有个盼头。”
时姜回想着上次去复诊,医生说的话,斟酌道:“大概半个月后吧,半个月后就有时间了。”
“外婆呢,在不在你旁边,我想跟她说说话。”
“在呢,小小姐,”张阿姨的声音有些飘远,脚步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这就把电话给老夫人。”
时姜等了几秒,才小心翼翼的缓缓开口,“外婆,是我,听见我说话了吗?”
对面的老人细微的呼吸声透过电流的声波迟缓的传过来,而后慢吞吞问道:“你是谁呀?”
这种类似的事情应该是发生过很多次,时姜情绪上面没有任何的惊讶或是疑惑,眼底满是盈盈的笑意,耐着性子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我是姜姜啊。”
“姜姜”老人喃喃自语了片刻,随即像是反应过来,“姜姜啊,你都好久没来看外婆了…”
老人似是陷入了自我的回忆中,“你也不用总是惦记着外婆,你在那边好好学习,把成绩提上去,别老想着怎么捣蛋…”
“外婆,”时姜出声打断她的回忆,笑着道:“我早就毕业了,毕业好几年了。”
“胡说!”老人唬道:“别以为外婆不知道这是你不想学习找的借口。”
“……”
老人还在那边碎碎念着,说着时姜学生时代的事情。时姜安静听着,唇畔含着浅浅的笑意。
“外婆,我过一阵去看你。”
老人没回,时姜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手机已经被外婆扔在了一旁,她自己发着呆,时不时的嘟囔着几句。
在家憋了三周,每天不是躺床上还是躺床上,时姜差点憋疯,人还胖了五斤。
照她经纪人华姐的话说,你这享福呢,有人照顾着,有老公陪着,这福气给我我特别愿意要。
三周的制动,时姜右脚脚踝处的肿已经完全消下去了,看着与以往无异,但她走路时还稍微有些异样,不太敢用力。
祁见浔帮她约了医生,下午去复诊。
自从祁见浔说了陪她后,他就真的每天按时下班,应酬酒会什么的都不去了,陪吃□□陪聊,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字意,三陪都比他服务周到。
时姜也从一开始身边多了个人的不适应到现在能坦然接受把他当成个空气人的事实。
而祁见浔对她的事事周到和纵容,再加上自己时不时的挑剔和轻怼,让她一度怀疑祁见浔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下午去医院,祁见浔没有明说陪不陪她去,她也懒得去问。祁见浔早上就去了公司,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接连几周没出过门,时姜特意化了美美的妆,狭长眸子拉长眼尾,打上腮红、口红,长而卷的发丝披肩垂下,在肩背漾着诱人的弧度,时姜选了一条长袖碎裙,外搭卡其色的风衣。虽然她现在的交通工具还是轮椅,但不妨碍她成为轮椅上最靓的那个崽!
祁见浔去公司是司机开的车,她也没有司机,提前和姜明城联系征用了他的司机。
刺目的光透过枝叶的缝隙丝丝缕缕的落下,今天的太阳稍有些晒,柳絮依然漫天飞。
街上的行人个个戴着口罩,遮的严实,倒是衬的戴着口罩和墨镜得时姜不算突兀。口罩和墨镜把她精致的小脸挡了个掩饰,基本上遮住了三分之二,只饱满的额头暴露在空气中,被人认出的几率应该不算大。
时姜才到医院时,接到了祁见浔的电话。
才接听,对方偏冷的声调传了过来,“你人呢?”
“我?”时姜心想自己好像也没得罪他,“在医院啊。”
“……”祁见浔沉默片刻,音调低下来,“为什么不喊我?”
“呃…”时姜觉得莫名其妙的,要来难道不该提前告诉她吗?
“你不是在公司么。”
“……”这次祁见浔沉默的时间又长了几秒,而后道:“自己一个人?”
“还有我大哥的司机。”
“不怕被人认出来,身份暴露?”
时姜摸着下巴,拧眉沉思数秒,“我觉得…和你在一块,暴露的几率可能比较大吧。”
“……”
对面突然安静下来,就在时姜以为祁见浔没在听电话时,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等着我。”
挂了电话,时姜回想着刚刚祁见浔的反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那几句话好似把祁见浔气到了。
莫名其妙。
时姜复诊完后,祁见浔才姗姗来迟。
男人额角隐约浸着薄薄的汗,神色还算淡然,眼镜的棱角边泛着些光,如深潭般的漆黑眼眸一眼就望到了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的时姜。
他步伐稍顿,而后抬脚走向时姜。
时姜微微把墨镜拉下来些,恰好架在鼻梁的位置,一双狐狸眼上挑的抬眸看眼前的男人,卷翘的睫毛扑闪着,在他的额角盯了两秒后,单指又推上去,“你这么着急干嘛,我又不会跑了。”
祁见浔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出声问:“结果怎么样?”
时姜单手转着手机,墨镜掩盖下的那双眸子一开一合着,“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再有一周差不多就能下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