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见浔询问,外婆说是记起了好多事情。
近几年来,外婆能‘清醒’的时间就很少,像这种大面积记起好多事情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问过了医生,医生也说这记忆可能是一时的,可能是走丢的这段经历刺激了大脑,让记忆恢复了些,但老年痴呆这种病症本来就是不确定性的,记忆力时好时坏,让病人和家属也做好随时可能会忘记的准备。
检查没有耽误太长时间,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们到家的时候,时姜还没醒。
外婆见祁见浔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也知道这孩子这两天一直在为她这事忙,赶紧催着人去补觉。
祁见浔也确实几乎有两天时间没怎么合过眼了,有也只是浅眯一会儿,睡不熟,也不敢睡熟。
进到卧室的时候,许是祁见浔开门发出了些声音,吵醒了床上的人。
时姜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景都是模糊的,嗓音沙哑,“什么时候了?”
“下午。”
“下午…”时姜目光涣散,喃喃着。
数秒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身体猛然一颤,“第二天下午了?你怎么没喊我?”
“你睡得太熟了,想让你多睡会儿。”祁见浔如实说。
时姜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白嫩的脚丫在地上划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拖鞋,边找鞋边问着,“外婆呢?醒了吗?情绪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大碍?”
祁见浔倚在床头,看着她找鞋,疲倦的眉眼倾斜下几分笑意,“家里呢,没事,你去看看吧。”
时姜顿住,看祁见浔这么说,还能说笑,她瞬间放下心来。
他说外婆没事,就肯定是没事。
她回头看向床头的男人,眉目间显而易见的倦意,他眼睛浅眯着,应该是眼眶发涩的很,眼底的红血丝呈网状,遍布在白眼球上。
时姜又心疼内疚的不得了。
自己在家睡觉,还得麻烦他在医院照顾外婆,他肯定没睡。
她倾身过去亲了亲祁见浔的唇,“那你好好补补觉。”
这一亲,便有些不想松嘴里,时姜压着他的唇又亲了会儿,直到祁见浔长臂揽住了她的腰身,低哑出声:“再亲就不让你走了。”
…
时姜下楼去,听张阿姨说外婆在后院的秋千上。
今天天气不算热,阴天,略有些微小的凉风,吹拂在人身上的温度刚刚好。
别墅到后院秋千的距离不算近,远远望去,大树荫下,外婆的身影随着秋千绳子的弧度而晃动着。
她抬脚往那边走。
还有五六米远的距离时,似有所感,外婆扭头看过来。
秋千荡起的弧度微滞,老人抿唇笑起来,眼角褶皱起的皱纹都有股书卷气,她朝时姜招手,“囡囡,过来。”
仿佛被一股柔和的风拥住了。
时姜站定,眼泪不自觉的就淌了下来。
两个字,瞬间让她泪奔了。
她记不得外婆已经多久没这么喊过她了。
外婆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在她身上体现的很透彻,连同母亲也一样。
只有她,温柔小意的模样是一点也没遗传到。
时姜抹了把眼泪,小跑着奔过去。
外婆抿唇笑起来的弧度都是好看的,病态愁容仿佛一瞬间消散了。
走到跟前后,时姜又憋不住了。
她知道这样的外婆可能下一秒就会随她远去,美好的好像一场梦。
时姜伏在外婆的腿上低声抽泣,“外婆…”
“不哭不哭,”老人温柔的抚着她的发梢,“都这么大了,总哭什么,外婆这不是好好的吗。”
“外婆,我好想你了,”时姜吸吸鼻子,她也不想哭,可是真的憋不住,“…你有好久都不记得我了。”
“是外婆不好,外婆记不得东西,”老人叹了口气,给时姜抹掉了眼泪,“委屈我们姜姜了”
“不委屈,”时姜摇头,“外婆你只要好好的就不委屈。”
“嗯,我好好的,”老人应着,又开始说笑:“我还要看我们姜姜生小宝宝。”
时姜一滞,娇嗔的撇撇嘴。
这个秋千做的很大,是有靠背的呈椅子的那种。
时姜坐到另一边,枕在外婆的腿上,外婆会抚着她的脸,她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听外婆说话,讲故事。
薄风浮动,头顶的枝叶随风声哗哗作响。
偶尔有那么一两片落叶飘落下来,在空中漾起细小波纹。
秋千微晃,老人轻拍着时姜的肩,温声吐露,“看着你和见浔好好的,我和你外公也就放心了。”
时姜闭着的眼眸掀开一只,不解问:“又关我外公什么事?”
外婆苍老的指尖摸了摸时姜的脸颊,眼底哀叹一隐而去。
怕是现在不说,以后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更没有机会了。
老人声音缓缓,像是在诉说着许多年前的事,娓娓道着,“你舅母是个势力、强势的,心眼多,你舅舅性子软,况且也不是我亲生的,是万万靠不住的。姜氏集团不是你大哥掌家,护不住你的,若有你爸爸妈妈在还好,偏偏他们去得早…我和你外公也不能一辈子照顾着你,外公走了,我现在又病着,还得由你照顾着…”
“你能依靠的,唯有你的丈夫。”
“你外公在你读书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早就相看未来的外孙女婿了,但没一个合你外公的眼缘。我上次走失的时候还是见浔这孩子帮忙找回来的。”
时姜猛地瞪大眼,眼底涌过不解和茫然。
但更多的是惊讶。
老人笑着拍拍时姜的脑袋,继续说:“你外公看人准,一准就瞧出了见浔那孩子对你有意思,”
说到这儿,外婆眉眼间晕开笑意,“早早的就把人扣住了,给你当老公。”
时姜张了张嘴,胸口震动着数不清的情绪,凝结在一起,快要把她撑爆了。但心底却跟抹了蜜般的甜,凝滞半晌,也只是吐出了一句“他都没跟我说过这些…”
那个下午,外婆和时姜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就怕自己一觉醒来,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
晚上吃饭,祁见浔没下楼。
想着让人多睡会儿,时姜也没去叫醒他。
听外婆说了那么多,时姜一时间心绪难平。
她不知道祁见浔七年前来过沪市帮她找外婆,也不知道他被外公‘扣’下要他当她的老公。
细思极恐,明明那年外婆走失的时间是他正好要出国的那几天,所以,他是…鸽了飞机专门来陪自己的吗。
她是有多忽视他啊!
竟然眼瞎到看不见有这么个大活人时时刻刻陪着自己。
时姜在床上打了个滚。
气自己心太大。
又愧对于祁见浔感情的付出。
滚到祁见浔身边,时姜抬眸盯着男人熟睡的眉眼,眉眼轮廓是那么平和,脸色有些白,唇色也白,眉心隐隐还泛着些倦意。
时姜往祁见浔怀里扎了扎,心底拧巴的难受,闷声道:“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也不知道是你找回的外婆。”
“你这个傻子,怎么什么都不说。”
一只大掌按住了时姜的后脑勺,紧接着祁见浔转过身,男人纯质的嗓音有些淡淡的哑,却明显的愉悦,“我都说了,还怎么听得见某人的道歉啊。”
时姜的脸闷在他怀里没动,又羞的伸手拧他的胸,“你偷听我讲话!”
“没偷听,”祁见浔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我这才刚醒…”
“恰好听见的。”
“哼。”
时姜撇撇嘴,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我问你,如果外公嘱托的另有其人,我嫁给别人,你会怎么办?”
祁见浔凝眸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看来是都知道了。
“弄他!”祁见浔拦腰把人按进怀里,压低声音说:“把你抢回来。”
“粗鲁!”时姜评价。
祁见浔倒笑了,“我肖想了你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把你让给别人?”
他顿了一瞬,转而又问:“那你说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得到你?”
“我这个人呢,”时姜咋咋舌,眉尾上挑着,那双灵动的眸子就是不看祁见浔,“选另一半还是很挑剔的,也不是谁都看的上。”
“所以只看得上我?”祁见浔身形逼近。
时姜推他脸,“别不要脸了。”
推拒的指尖松开,又改成了捏,双手托着祁见浔的脸颊抵到自己跟前,评价:“你这个人呢,有时候还挺坏的!”
“哪坏?”
“哪都坏。”
祁见浔眨着眼轻笑,“我是不是不坏一下,挺对不起你对我的评价?”
卧室里光影绰绰,肌肤磨挲的声音簌簌响起。
空调吹拂在身上的温度再凉,也抵挡不住浑身热意的侵袭。
祁见浔双手托住时姜的腿弯下拉,单手按住她的腰心。
气息都是灼烫的,“肖想你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既然说我坏,那你就好好受着。”
时姜眼睫轻颤,身子也止不住的颤,脱口而出的话也是颤的,“…那受不了呢?”
“受不了也得受。”
时姜绷着身子,无意识的紧皱起眉,“我现在就快受不了了…”
卧室的窗帘都没拉,成片成片的银辉洒进来,时姜凝眸看了眼,只觉得刺眼。
再回头时,另一侧的墙上,投映出了她跟他的影子。
疯狂到令时姜一瞬间的眼热。
她抬起手没什么力道的打了祁见浔的手臂,嗔道:“你慢点。”
“忍一下。”
祁见浔喘了口气,垂眸亲了亲时姜的唇,随手从床头扯了个枕头过来,单手捞起时姜的腰,把枕头塞到了腰下,一字一句道:“说好了受着就得,”
“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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