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朋友绕到了正大门处。收了伞,推开门,进到玄关处,将伞放到一旁的伞架上。
“这儿也有沙子。”朋友指着地上,地上赫然印着几个脚印。
我拿出之前的卷尺量取鞋印的尺寸,果然,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鞋印只有三十七码,这个脚印的主人应该只有一米六左右。
“这是谁的脚印?”朋友问。
“不知道,暂时不知道。必须得回去与那几个人的鞋印做对比。”我用相机照下鞋印,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抖掉鞋上的沙子,同朋友一起来到客厅。
客厅内的四人正用盼求的眼神的眼神看着我和朋友。
“凶手是谁?里德先生。”诺曼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犹豫了片刻,说:“还不清楚,不过为了破案,请允许我问大家几个问题。”我提出请求。
“你的意思是凶手在我们之中?”诺曼顿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众人,众人的目光在客厅里不断交错,惊恐和怀疑充斥着这里。
“我只能说不清楚,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我摇摇头。
“随便你问吧,只要能快点结束这桩鬼事,怎么都好。”奥莎长叹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奈。
“好。”我坐在椅子上,以一种审问的姿态对着四人,并拿出小本本和笔准备进行记录。到目前为止一切仍然在迷雾之中,之前本以为走出了森林,没想到又走进了一片浓雾。
“诺曼顿先生,请问你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八。”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依云小姐呢?”
“嗯?好像是一米七吧,应该。”依云给出的是一个不确切的答案。
“莉梓小姐。”
“我?大概一米六五。”
“奥莎女士。”
“一米六一。”
“好。”我整理好了身高的数据,但这些数据在继续将我拉入迷雾深处,这桩案子的疑点变得更多了。我打开相机的相册观察鞋印的图片,它们无一例外只有模糊的轮廓,细节模糊,花纹直接没有,这可难办了。
“今天有谁出过海吗?”我挠挠头,补问一句,虽然只是临时起意。
“我出海去买了食材。”奥莎回答。
“我也出海了,我拿来了海鲜杂烩桶。”莉梓接话。
“你俩是一路的吗?”我问。
“不是。”奥莎说,莉梓也点了点头。
“你们的意思是有两条船?”
“对。”奥莎若有所思,“两条汽艇,一条在南岸,一条在北岸。莉梓小姐应该坐的是北岸的船。”
“对。”莉梓点点头。
可是奥莎接着说:“但是风暴从北岸刮过,那条船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样吗?”我想了想,“感谢大家的配合,那么今天请大家早睡吧,我打扰了。”
众人皆露出遗憾的表情。那三个人先上楼了,而管家奥莎还要收拾餐桌和打扫卫生。
“奥莎女士,我有一个问题。”我说。
“问。”回答毫不含糊。
“为什么我们之前乘船的时候,船要远远的就把引擎关掉,围着岛绕一大圈才靠岸呀?”
“是为了防止搁浅或是碰上暗礁之类的,这附近很容易触礁,还有暗流。但如果在距离岛三百多米的地方提前关掉引擎就可以安全的泊在岸边了,不会有搁浅的情况。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只是好奇而已啦。”我笑了笑,拉住朋友的手。朋友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到了。“那啥,我们先上楼了,奥莎女士,晚安。”
我与朋友推开我们位于二楼走廊里面第三间房的房门,也就是奥莎安排给我俩的房间。我一进屋就脱下湿漉漉的外套,并问朋友:“这里有能洗澡的地方吗?”
“洗澡啊,二楼走廊尽头,就是诺曼顿的房间旁有一个洗澡间。我之前路过时无意间发现的。”
我从行李箱内拿了点换洗的衣物后径直走到洗澡间门前,我注意到诺曼顿的房间门掩虚着。我偷偷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诺曼顿正在他的行李箱里翻东西。
推开洗澡间,一股桃花的香气迎面而来,随后我便发现有一瓶开封过的桃花味沐浴露放在洗漱台上。我刚想拿起来细看,但一只手从我的背后伸了过来拿走了瓶子,是诺曼顿,可以隐隐约约嗅到他身上有一股与沐浴露相同的桃花香。
“抱歉,这是我的,我洗完澡忘拿了。”
“洗澡?你是在什么时候洗的?”
“晚饭前。”
我的视线落到他的脚上。
“你想问我的鞋码吗?我的鞋是四十三码的。”诺曼顿抢一步回答。“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回去睡觉了。”他回到屋中,关上了门。
我草草冲了个澡,将浸满海水和雨水且沾有沙子的鞋子放在洗漱台下冲洗了一下晾在了洗澡台上。我一拉开窗户,窗户外不远处的一根木桩吸引了我的注意。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是系船的木桩,它此时正笔直地挺在暴风雨和大浪中,而船却不见了踪影,正如奥莎女士女士所言。这边是北岸,风暴刮过的地方。
我猛地一震,回到我和朋友的房间,兴奋地对朋友说:“快把相机拿来。”
“又怎么了?”朋友把相机丢给我。我立马打开相机相册翻到沙地上的鞋印照片反复确认,“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你看,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哪里?这不是凶手的脚印吗?”朋友不解。
“你仔细对比鞋印的前后两端,怎么样?发现没有?”
“嗯。”朋友凑近看,得出结论:“脚掌脚跟,前浅后深,这说明什么?”
“你如果把脚尖提起来在沙地上走路就会留下这样的脚印。”
“啊,居然是这样。我知道了,凶手一定是……”朋友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小声点!”我打断了朋友的话,“还有一种可能。”
“可能?”朋友再次露出惊讶的的表情。“什么可能?”
“小脚穿大鞋。”我叹一口气,“凶手是谁已经明了了。”我的嘴角上扬,自信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不过还差一点细节。”
“难道,我们之前的推论都是错误的?”
我摇头,说:“线索没问题,关键看我们怎么去理解。线索里有一个明显的圈套。你看这个案子第一时间会联想到什么?”
朋友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直觉:“伪装成自杀的他杀。”
“没错。我之前也留意过黛儿小姐,她有些瘦弱,不一定只有男人才能勒死她,是我们的思想僵化了。”
“这,难道说?”朋友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跟我来。”我拉了下朋友的衣角,站起身来打开门。
“你要去哪?”朋友问。
“客厅,寻找真正的最后的线索。”
走廊上,我们遇见了仍然在打扫卫生的奥莎。
“这两位客人,为何不趁早休息反而出来游荡?”
“奥莎女士,请你通知大家——破案了。”我尽量以平淡的语气说出。
“真的吗?凶手是谁?”奥莎急切地问。
“别急,等会到客厅,我再告诉大家。”
“哦,知道了。”奥莎放下扫把,挨个敲其他人的门。
我和朋友先去客厅了,一到客厅,我便发现这里被打理的整洁无暇可恶,我俯下身在光洁的地板上寻找,终于找到了我想找的东西——盐粒,不同于食盐,这是粗海盐,我满意地坐在我先前坐的地方,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片刻后,全部人都围在了桌边,他们的脸上无不渴求着真相。
“所以凶手到底是谁?”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不要着急。”我将手一挥,“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口述凶手的作案手法。”我向坐在我旁边的朋友投去指示的眼神,示意他待会儿配合我。
“那么,我开始了。”等众人都点头时,我才开口:“凶手借口离开别墅,先走到海中,绕到别墅后,也就是黛儿小姐的房间的窗户外不远处的海中,在这里,凶手换了鞋,踏着沙地穿过别墅后的树林,到了黛儿小姐的窗户下,但是凶手并没有直接上去杀人,而是来到诺曼顿先生的窗户下,并且挖走了一些沙子。”
“等等,既然走过了沙地,那就有脚印啊!”诺曼顿发言。
“对,没错,确实留下了脚印。”朋友替我回答并拿出了相机,翻开了沙地上的协议的照片给众人看,朋友补充道:“我们反复测量过尺寸,确实是四十三码的鞋留下的印记。”
莉梓若有所思,说:“谁的脚是四十三码的,谁不就是凶手了吗?你们谁的脚是四十三码的?”
“听我说完。”我打断了莉梓的发言,继续口述凶手作案的过程:“凶手爬进了诺曼顿先生的房间,留下了黛儿小姐写的与诺曼顿先生断绝恋爱关系的信,当时,诺曼顿先生正在洗澡,证据就是我刚才在洗澡间发现的,诺曼顿先生的桃花味沐浴露和现在诺曼顿身上的桃花味。”
众人反复确认,表示赞同。
“然后凶手将自己的鞋底上带进来的沙子,与刚才挖来的沙子塞到诺曼顿先生放在房间里的鞋的鞋底。你洗澡的时候是把鞋子脱在客房里的吧?诺曼顿先生。”
“嗯。”诺曼顿点头以表肯定。
我继续说:“随后,凶手又从窗户离开诺曼顿先生的房间,径直走到黛儿小姐的窗户下,爬进了她的房间,当时黛儿小姐应该在床上或者床附近,凶手用系船的缰绳,勒死了黛儿小姐。由于黛儿小姐比较瘦弱,凶手才能得以压制并成功杀死她。杀人后,凶手又将绳索系成绳套将尸体挂在吊灯上,再将黛儿小姐的尸体伪装成上吊的样子,凶手刻意留下黛儿小姐的遗书,散下沙子,制造脚印,随即反锁房门,将房门钥匙放在黛儿小姐的衣服里,翻出窗户,并在窗台上用这根棉线从外面锁死窗户,制造了密室。凶手又从外面翻进了诺曼顿先生的房间,将棉线扔进了他房间里的垃圾桶里。”我将从诺曼顿房间中发现了棉线扔到桌上,并让朋友将相机中录制的我制造密室的实验传给众人观看。
“接着,凶手再次回到黛儿小姐的房间窗户下,径直走向海中,从海中绕到北岸,也就是停船的地方。凶手估摸着时间,等到天色渐暗,取下之前就放在船上的东西,解开系船的绳套并启动船,船的引擎声伪造成回来的假象。由于有树木遮挡,还有就是大家都很放松,并且别墅内观察不到北岸的情况,所以当时没有人起疑。补充一点,凶手当时还把鞋换了,作案时穿的鞋有很大几率在北岸那艘失踪船上,懂我的意思吗?北岸的船压根就不是被风暴刮走的。最后凶手绕到正大门,回到了别墅,还拿来了之前借口重要拿来的东西。”我顿了顿,清清嗓子,准备说出结果,众人此时正议论纷纷。
“能做到这些事的只有一个人。”我接着说。
“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酝酿片刻,大声说出:“这个将自杀伪装成他杀并嫁祸于诺曼顿先生的杀人案的凶手,就是你!莉梓!”
现场发出惊呼声。
诺曼顿更是满脸写着惊讶和不可思议。
莉梓难以置信地说:“你在开玩笑的吧,大叔?”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我将盐粒置于桌上。
“这是盐巴,但是与食盐不同,这是粗海盐。”奥莎确认道。
“在你之前坐过的座位下发现的。没有想到吧,明明换了鞋,却还是露出马脚了。”我微笑着看着莉梓。“之前我问有几个人出过海,你撒了谎,其实只有管家奥莎出过海。”
莉梓立马反驳:“没有啊,我之前不是去市区拿了海鲜杂烩桶吗?你的朋友也吃了呀?”
“哼,你说你出过海,你的船停到哪儿了?”我质问她。
“北岸。”莉梓答。“我回来的时候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引擎声吗?”
“听到了。”我,朋友,依云和诺曼顿纷纷表示。
“对呀,没错呀。”莉梓的话,得到肯定后,她的声音也更大胆了一点。
“你船没搁浅吧?”我问。
“没有啊,我对自己开船的技术还挺自信的呢。”
“可是奥莎女士告诉我,要向安全泊在这岛边,要在距离这里三百米的时候就关掉引擎。没错吧,而且照你的说法,我们应该在后面听了两次引擎声,因为奥莎小姐也出海了,而且她应该比你先回来。”
奥莎同意我的说法,她解释道:“因为岛外有暗流,所以要提前关闭引擎,不然船会一直加速,一定会冲上岸,各位坐船来的时候应该知道驾驶员为什么提前关闭发动机了吧?”
除莉梓以外的的人都点了点头,唯有莉梓一脸惊讶:“可我来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暗流啊!”
“ 不可能从没有暗流的海域过来,没有暗流的地方布满暗礁,这连驾船三十多年的老船夫也没有把握能毫发无伤的驶过暗礁海域。所以不知情的人在驶过那里的时候常常会触礁,最有名的一次事故是大概三年前左右的一艘可以载一千人左右的大游轮在这里触礁沉没了。”
我们纷纷赞同了奥莎的说法,那艘游轮上恰巧有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不过他后来获救了。
“可是真的就这么巧啊!”莉梓急得直跳脚。
我笑了笑,说:“看来你的驾驶技术真的已经炉火纯青了呢,你的经验一定很丰富,应该不会忘记把船系在岸边吧。”
“你这什么意思?我当然系好啦,稳稳当当的呢!”莉梓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吗?跟我来吧。”我起身上楼,领着众人进了洗澡间,我伸手指着窗户外边,“请自己看吧!”
众人都凑着窗前外边,虽然天色已暗,可好在风雨渐小,又有别墅的灯光,在被风暴折断的树林后,一根笔直插在岸边的木桩,展现在众人面前,但是船却不见了踪影。
众人恍然大悟,因为如果系好的船是被风暴刮走的话,那根木桩不可能直挺挺地立在那儿。而且如果像莉梓所说,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船夫不会犯没有把船系好这种愚蠢的错误。莉梓呆在原地,她支支吾吾地问:“为什么……不是诺曼顿先生?”
“你也看了沙地上的脚印,小脚穿大鞋。”我说出之前的线索,“能看两眼就能猜出我是个侦探,你是个聪明人,就不用我解释了吧?对了,之前的信和遗书可能都是你伪造的吧?”
莉梓一脸木然,空气陷入了死寂。
“哈哈,哈哈哈哈……”莉梓突然阴阴地笑了起来。“果然没有找错人啊,那个该死的男人。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出轨的男朋友和偷情的小三,没想到居然骗来两个侦探,那个家伙,呵呵呵呵呵……”莉梓的声音愈发病态,“那只偷腥的猫居然敢动我的东西,真是死得其所呢。不过那个男人也真是的,这么怕死,还敢上我的船,哈哈哈……”莉梓将手揣进兜里摸索,“要是再死一个人……我就不会露出马脚了。呼呼……要是再死一个人在今晚,呵呵,就完美了!去死吧!该死的侦探!”莉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兜里摸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折叠刀,向我刺来。我完全没有意料到还有这一出,眼看就要被刺中……
说时迟,那时快,医生依云一记手刀猛劈到莉梓的脖子上,莉梓瞬间倒地。
“啊。”依云似乎有一些不知所措,她挠挠头解释道:“那个啥,我是学中医的。”
我被惊到了,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医生吧。
雨渐渐停了,云雾散开,明朗皎洁的月光映在平静的海面令人心旷神怡。警察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我长叹一口气,明天假期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