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越想越气,又记起前次贾琏南下,被贾环挑唆带回个女子养在外宅一事,更怒不可遏,眼里喷着火道:“上次的事还没找老三那混账算账,如今又来,看我怎么治他吧!”
又指着兴儿道:“你个猴崽子就该活活打死,看你刚刚还算老实,自己去领五十板子……”
兴儿如蒙大赦,掉头就跑,五十板子算什么,掌板子的是他三叔家的侄儿。
“回来,你兴冲冲的跑去做什么?赶着讨你新奶奶的好呢?她给你求情?”
兴儿忙住下了,低着头不敢答话。
“从今以后,不许再过去,我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到,你们爷每天去了哪,干了什么,见了几个女人,跟哪个女人说了话,说了什么话,都要找我汇报一边!去吧!”
兴儿忙答应了几个“是”“是”,退出门来。
“回来!”
兴儿赶忙答应又回来,垂手侍立。
“是不是要把我的话告诉你二爷,二奶奶,好讨个赏啊?”
兴儿忙跪在地上磕头:“奴才不敢,不敢!”
凤姐道:“这事外头有人提起一个字,我就找人活揭了你的皮!不是吓唬你!”
兴儿连忙应着,去了。
凤姐歪在炕上,想了一会,计上心来,道:“这事也来不及等着你二爷回来再商量了,再等下去人肚子都大了。”
平儿蹙眉道:“奶奶的意思是……”
凤姐澹澹道:“先把人请进家来再说吧!”外面鞭长莫及的,她有招也不好使。
……
“姐姐,你就放心吧,贾环说这几日必有人接你进府去。”
尤二姐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给爷添麻烦,只是为了他,我必是要进府的,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成了没爹的野孩子。”
尤三姐冷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这是他的孩子,他就该管!姐姐你性子软,等着那凤奶奶来了,我来说,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我还怕了她!”
“别,算姐姐求你了,到时候你只一旁站着,千万别说话,惹怒了奶奶,我进去也不好说话,以后都是一家人……”
正说着话,外面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不好了,二奶奶找来了!”
二人顿时心下一惊,三姐虽然嘴上厉害,毕竟年纪小,加上凤老虎威名远扬,心里一时也还是有些发憷的。
尤二姐忙整了衣裳迎了出门,见凤姐已经被人掺着入院,忙迎上去拜见:“今儿实在不知姐姐下降,不曾远迎,还望恕罪。”
说着便福了下来。
凤姐忙上前搀扶,拉着手陪笑还礼不跌。
一时二人手拉手进了屋内,凤姐上座,尤二姐行礼,道:“妹子年轻,不懂事,今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嫌弃,凡事求姐姐指示教训,奴亦倾心吐胆,只服侍姐姐。”
凤姐忙又上前扶着,叹道:“妹妹哪里的话,皆因我也年轻,总是妇人见识,一味的劝二爷保重,不可在外寻花问柳,恐怕太爷,太太担心,谁知二爷竟会错了我的意,认为我是只会那拈酸吃醋的小人,如今娶了妹妹做二房,这样正经的大事,也是人家大礼,竟不和我说。”
尤二姐见凤姐和善朴素,知书达理,便将她认作了极好的人,行礼道:“给姐姐添麻烦了。”
凤姐忙又起身搀扶:“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可万万使不得了,你现在身子金贵着呢,万万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说罢又叹了口气道:“我也嫁进府里几年了,只得了一个女儿,妹妹果然生个一男半女,不但妹妹,我也有了依靠,也堵住了那起子小人的嘴。”说着说着不自觉流下泪来。
尤二姐本就心实,想着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乃是常有之事,顾此倾心交谈,把凤姐认作了知己。
凤姐拭了下眼泪,又道:“如今你是不知道,家里的管家奶奶们,哪一个是好缠的?但凡错一点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她们就指桑骂槐,我不过是管家略严了一点,就被她们骂成醋坛子醋瓮,来编排我的不是。”
尤二姐也点头叹道:“姐姐说的是,这些小人就该严加管教才是。”
凤姐想了想又道:“如今你想想,家里上有三层公婆,当中好几个妯里姐妹,倘若我真是那等人,哪里能容我到了今日?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平儿,我时常劝着我们爷收了她,只是爷从来不肯,想是实在看不上她,只有妹妹这样的人儿才能入他的眼,如今妹妹既然已经有了身子,再住在外面实在不合适,叫外人看了也不像话,不如随我回了家中,你我三人更加和气,彼此合心共同谏劝二爷,谨重世物,保养身子,妹妹看可好?”
尤三姐本来就想着能名正言顺的住进去,如今岂有不允之理?
当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凤姐见事情已成,便放下了大半的心,看了看旁边一直静立不语的尤三姐,笑道:“这位是三妹妹吗?果然生的标志,我们都不及她。”
尤三姐本来一肚子火,有心想跟凤老虎过过招,如今见了却是完全另一个样儿,温柔和善,心中正不知如何是好。
凤姐笑道:“三妹妹可有了人家?我这里有一门极好的亲事,家境丰足,人也俊俏,年纪也正好合适……”
“不敢扰烦姐姐挂心,妹妹她已经……”
“哦?已经许了人家吗?是哪一家?”
尤二姐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这时,尤三姐上前道:“我想跟着姐姐去府里看看,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凤姐想起兴儿所说贾环跟尤三姐一事,暗自冷笑,面上却一丝不漏,笑道:“来呀,你姐姐家还不就是你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