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柔仪殿中,刘少监刚刚走进来,便轻声说道:“娘娘,陛下已命枢密院点将,准备西征了。”
“本宫知道了。”皇后钟氏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正端坐在一面光洁的铜镜前,左右微微扭动打量着自己的凤仪,虽然映照得并不清晰,连身后的刘少监都成了模湖的一道黑影,但钟氏仍旧借着殿内的星星烛光,矜笑着欣赏镜中朦胧的自己。
在这深宫中转圜多年的刘少监自是明白,要想长久得生存下去,手脚勤快与能说会道,永远只是锦上添花,最要紧的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守好该有的规矩。
因而皇后此时既然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就不能胡乱开口,老老实实站着便是。
“娘娘,人带到了!”只见一名年轻漂亮的小宫女低着头,匆匆地赶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位面容冰冷的中年婢女。
刘少监立马意会,朝守在殿门口的两个内侍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只听得“吱呀”一声闷响,柔仪殿的几扇殿门缓缓从外面掩上。
钟氏瞟了一眼那两个中年婢女的神情,稍稍迟疑了片刻,接着也缓缓地起身,掀起点缀精致的珠帘,进了暖阁,又雍容地坐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两名婢女紧随其后,也带着那名小宫女,径直进了钟氏就寝的地方。刘少监习惯性地朝暖阁的方向躬了躬身,接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如同守卫一般站在原地。
当这名年轻的小宫女,近距离站在皇后面前时,早已是面色苍白。只见她勐然跪倒在地上,啜泣道:“娘娘,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钟氏彷佛对这类言辞早已习惯了似的,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语气平澹地说道:“本宫还没问话,你慌什么?本宫只问你一句,张贵妃近日到底做了什么,使得陛下夜夜住在霓裳阁?”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伏倒在钟氏脚下,不断地颤抖着:“娘娘,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求娘娘饶过奴婢吧!”
钟氏只是微微蹙眉,向来她在宫中素以庄重大度着称,对底下的宦官宫女都极为亲和,可此时自己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今日,是她的生辰。
当晚宴过后,李璟曾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今夜将下榻柔仪殿时,她比以往都要激动,也挥去了自己被冷落多日的不满,早早地回宫沐浴更衣,满心欢喜地梳妆打扮等候。结果一连等待了几个时辰,眼看精心准备的点心都已凉透,还是听不见那声期待已久的“陛下驾到”。
自从嫁给李璟当王妃后,自己就从未受过这般委屈,以往就算政务繁忙,就算要临幸其他妃嫔,李璟过后也会好声好气地安抚解释,而自己当然也会颇有气度地展现后宫之主的包容心。
可年关刚过,李璟便忽而将她遗忘了似的,数日不见踪影,偶尔去澄心堂寻他,得到的也只是口头敷衍。何况今日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日子。
今夜的失约,钟氏觉得自己的心,就如桌上那些孤零零的糕点一般凉透了。
于是钟氏终于一改常态,咬牙冷声道:“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如实说来,休怪本宫无情。”
小宫女浑身抖了一下,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所侵蚀,平日里宫人们眼里的皇后,根本不是这样。可她又回过神来想,皇后不管变成什么样儿,终究是皇后,是真正的后宫之主。难道真要为了那个对自己颐指气使的贵妃,把命丢掉吗......可张贵妃向来做事不择手段,她在朝中还有个很厉害的表亲冯相爷,若是自己背叛了她,家里的父母该怎么办......
“奴婢,奴婢不敢说,奴婢怕死......”
钟氏似乎看出了这小宫女的纠结与恐惧,始终还是狠不下心来,叹了口气哄道:“既然你进了这柔仪殿,本宫身为皇后,自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死的。此后你跟着本宫便是!”
经过良久的内心挣扎,小宫女终于才颤抖着声线,支支吾吾地开口:“回,回娘娘,奴婢进宫不久,只是贵妃娘娘宫中一名普通的贴身婢女......但奴婢知道,贵妃娘娘近日从宫外曾请来一名高人,那人好像给了贵妃娘娘一个木匣子,里面,里面是几包药散,还有一件衣裳。”
钟氏疑惑地抬起娥眉,说道:“接着说罢,药散和衣裳,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