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起来,作为冯延己的忠实拥泵,魏岑自然不能退让,即刻扬声说道:“且不说这份大理寺的折子,刘仁瞻已派出了亲子来京面圣,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江淮无人不知刘氏三代忠良......”
“那便等刘崇谏抵京再说,人都没见着,你们急什么?”
魏岑慨声道:“一镇节使意图谋逆,这还不算急切之事么?而且本相只是请求去查明事实而已,率军前去也是防患于未然,不得已而为之,这难道不该么?当然,若是查实李源并无谋逆之实,朝廷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倒是陈使相,看你这样子似是认定了李源并未谋逆,如此还请陈使相解释一番,莫非是因你昔日对他有拔擢之恩,这才有意偏袒不成?”
陈觉怒道:“无稽之谈!对李源的拔擢,那是朝廷旨意,那是陛下的皇恩!总之这件事非同小可,需仔细查明方能下定论!若真是让一位屡立奇功的将才蒙受不白之冤,恐怕要寒了天下人的心!何况李源正在楚地与汉军鏖战,你魏岑此时率军入楚,这不是添乱么?”
沉肇同仇敌忾立刻反驳道:“笑话!若李源真有反意,难道要等他打完了再腾出手来对付朝廷不成?陈使相到底是何居心?”
陈觉双眼忽而冒出冷意,随即转身正对龙座上的李璟,拱手镇定道:“陛下,臣觉得此事绝不可草率!这几个月来,朝廷不知给李源下了多少恩旨,只为激励其为国征战!
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便派禁军前往问罪,对楚地战事必然不利,万一李源蒙受冤屈,其麾下万千将士将做何感想......臣请陛下三思!不如、不如等刘仁瞻之子抵京面圣后再做决断,望陛下恩准。”
陈觉脑子很清楚,他也越来越明白其中的关窍。观察冯延己魏岑等人的反应,李源谋反一事十有八九便是诬告,一旦魏岑率军入楚,就算李源无罪也定然会被查出罪来。
但此时刘崇谏来京一事他却有些想不通,刘氏一族自秉忠良,与他陈觉都向来不对付,怎么又会和同样货色的冯延己等人勾搭上关系?这是陈觉唯一疑惑之处,故而此时只能以拖延来应对,在这把火蔓延到自己身上之前留足思考的时间。
陈觉跳出来唱反调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昨夜密谈之时,冯延己与徐铉、魏岑等人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他们其实并不太担心。因为有了刘崇谏这傻子的投诚,任凭陈觉翻了花地说出道理来,皇帝李璟却也不得不正视。至于陈觉给出的建议,不过是无用的拖延,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陛下。”冯延己开口了:“依臣之见,陈使相所言也有些许道理,李源到底是被诬陷还是确有其事,此刻都不能立下定论。但陛下,这回有谋逆之嫌的,可是不世出的将才啊!若是李源谋逆属实,待战事了结得以喘息,那时可就晚了!莫忘了李源先前可是未尝败绩,江南只怕要遭殃了......”
这一句明显夸大的危言耸听,却悍然击中了李璟的心理防线,只见他后背莫名微微冒汗,咬牙思忖了片刻,竟连连点头道:“说的是啊!此事,还是立刻查清为好,不管是诬陷还是确有其事,为国朝计,朕都必须防患于未然!”
冯延己心中大喜,拱手道:“陛下英明!既如此,臣奏请陛下令三司尽快挑选官吏起行!哦,为免有人妄议徇私作假,臣的犬子冯康自当回避!至于随行禁军,楚地正鏖战之时,倒不必派遣太多禁军前去,不仅行军缓慢,而且太过兴师动众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方才刚说李源未尝败绩,如今又言不可派遣太多禁军,李璟不由得狐疑道:“冯相何意?”
冯延己道:“陛下,武昌军离楚地最近啊,那可有朝廷足足七万精兵,两日可进楚地!臣提议,令武昌军节度使何敬洙领军出岳州,禁军只需派遣两万神武精锐前往即可,乘坐水军楼船顺江而下半月可达!领军人选嘛,既然魏使相愿意去,那便请魏使相出马!”
“陛下!”陈觉面红耳赤,神情恼怒不已,但李璟此时似乎视而不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气得他连连跺脚。魏岑微笑不语,看着陈觉的眼神中满是得意和轻蔑。
李璟微微点头,正欲开口应允,忽听一人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禁军领军人选尚需斟酌。”
众臣看去,却是中书侍郎韩熙载出来说话了。众人都有些诧异,这件事跟韩熙载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出来说话不知是何意。
“韩卿,你有何看法?”李璟问道。
韩熙载道:“陛下,臣对此事的看法和他人有所不同。臣觉得此事不论真伪,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而且有可能会牵扯到更深、更多。若一旦牵扯过多,有可能会隐藏许多意想不到的真相。在这种情形下,若想查清真相,查办的官吏尤其是领军大将,可不能有丝毫的徇私和其他的想法,要知道兵出难悔,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