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感情好,这点儿不足以妨碍,再说这确实是皇帝理亏。
对皇帝有所不满的其实不少,但脾气最大的绝对是高太妃这独一个。
她最恼火的便是萧晟煜那不上不下的举动,寿诞之后更是没有了动作,也不见往慈宁宫来的,又和之前那般没了音信儿的似的。
若是慈宁宫没有纪芙薇也就算了,左右不过一帮老太太,皇帝和太后又有心结,处不来也不勉强,她们不算是指着皇帝过活的,就靠着孝道撑撑场面。
但现在这儿还有个适龄的如花儿似的小姑娘。
说是侍奉太后,但寿诞一结束,前儿那些宗室家的郡主们都送出了,大家就眼瞧着纪芙薇的安排呢。
再不做打算,高太妃都怕耽误了人。
“养女儿是那养法的吗?”谭太后不紧不慢喝了口茶,随后嗤笑一声,“哀家吃过的盐比他走过的路都多,我能看不出来?装样。”
“那你既然知道皇帝有心,”高太妃更为迷惑,“为何不赐婚了了事?”
“但皇帝也没死心啊。”谭太后叹了一声,“你看他那些‘破烂佛像’,还留着没有?我都不用问他,他肯定还想着出家呢,压根不愿意成家立业。”
“业还是立了的,你一手送到他手上的。”高太妃差不多触摸到了谭太后的态度,语气倒是放缓了不少,也有心情喝茶了。
“我就是怕两个人在宫里反而把感情消磨了,这才刚开始呢……”谭太后于是给了准话。
“你且放心,我这儿还未结束,且先试探一番芙薇的心思,小姑娘也糊涂着呢,可不能叫她指着我们几个没多久了的老太太过活。”
“你会和她谈?”
“才叫了人呢。”
谭太后哭笑不得:“你瞧林氏动作了没有?也就是你,耐不住这个性子。”
“诶诶,是我理亏,姐姐饶我。”高太妃连连道歉,她就说,谭太后不是这般没有成算的人。
“此事后,若真的没希望,哀家便权当积德,不叫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把大好的年华浪费在我那蠢儿子身上,他不年轻了,反正当这么多年‘和尚’了。”
“我盼他开窍,盼他重燃爱火,又怕他没有分寸,或不是寻常姑娘喜欢的那样。谁不喜欢怒马鲜衣的少年儿郎呢?”
这话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高太妃,她眼神一下就变了,谭太后低下头去只做不知。
虽然高氏从没有和人提起过,但相处了这么几十年,大家估摸着都猜着了。
高太妃还没进宫的时候,大概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的,只是被德睦太后看重了家世和人,被强行召进了宫里。正因为她少女时候心里有人,哪怕德睦太后给了再好的条件,她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当时身为皇后的她的身边,坚决不生育。
德睦太后最开始以皇贵妃之位诱惑,后来还答应说只要生下皇嗣就是嫡子——废了她这个谭皇后、立高氏为皇后,但高氏始终没有松口。
旁人都不知道,肃宗这种当皇帝忙得很又不太关心妃嫔的人,更是一点不知晓。
只是她和小林氏,大概摸到了痕迹。
“你且放宽心,”谭太后宽慰她道,“一会儿我便去和芙薇讲清楚,也好叫他们两个再做个决断。”
这时候,高太妃便更加纠结了。
想要“辣手摧花”,当个王母娘娘毁了鹊桥,又怕谭太后手段太过于“狠辣”,她便放软了口吻。
“你也注意……分寸。”
“稀罕了。”谭太后笑了。
“想不到有天能从你嘴里说出来这话。”
“你别埋汰我了,”高太妃苦笑,“是妹妹鲁莽,我这就认错。”
纪芙薇过来的时候,高太妃刚刚离开。
她穿了身水红色的长裙,因为天凉加上她手脚容易受冷,她穿得比宫里太后、太妃娘娘们还要再厚实些。
不过宫里屋子都打着帘子,珠帘换了锦布做的,进屋她就脱了外套了。
“给娘娘请安。”
“来,过来坐。”
谭太后知道纪芙薇的性子,叫人上了茶点之后,不过浅淡闲话两句,问了问她最近的情况,差不多了便不再兜圈子。
“纯佳也出宫去了……”她叹了一声,转头问她,“不知道芙薇当初是为什么想进宫里来?”
“是我想留在陛下身边。”纪芙薇很不好意思地说着。
娘娘们都是聪明人,她不敢和她们耍心眼,所以虽然害羞,但她还是说了实话。
“为什么想留在陛下身边呢?”
谭太后笑得很温和,又让身边唯一伺候的菡萏给她添了茶水。
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宫婢,两个人说话也是温馨的氛围,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关心小辈的样子。
这样的对话不是头一次发生了,所以纪芙薇并不意外。
虽然谭太后早就知道了缘由,但她并不会不耐烦。
听着纪芙薇先将自己与皇帝的结识经过,各种缘分前后都讲了一遍,前儿太后还没听得那么仔细,现在知道了,心里也多了几分感慨。
这缘分确实不比寻常,错过了未免可惜。
就是一个不开窍,一个装傻子。
叫她一个老人家为此操心半天。
“所以,是为了报答皇帝?”谭太后神色略显莫名。
纪芙薇犹豫不到眨眼功夫,就给了太后娘娘肯定的回答。
“是报恩。”
“报恩……是爱情吗?”谭太后迟疑了一下,像是非常困惑,用一种不太理解的神色看着她。
纪芙薇的脸色刷一下就红了,固然有一些害羞,羞于直接谈论情爱之事,但她也没有那种被戳破了心事的糟糕的窘迫,至少她没有能够分辨出来。
这一点上,谭太后也是看得明白的。
是有懵懂的心思,但说爱情,还称不上,报答的事情,又哪里是爱情呢?
不过,很多时候这些事情也是掰扯不清的。
但谭太后的目的不在此,所以她不好与她细细分辨来。
“是爱吗?”纪芙薇心里想着。
安静了很久。
谭太后也不催促她,让她慢慢思考。
茶水喝过又放下,纪芙薇一动不动。
她以为自己想清楚了,可她也否认不了,皇宫确实也没有那么好,就像是一个更大一些的向家,她不喜欢向家,但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能一直喜欢皇宫。
也许没有了太后和太妃娘娘们,她就没有办法一个人呆在一个宫里了。
但她如果想长久留下,必然面临这样的结果,甚至直白点说,这一个多月下来,她现在见到恩人,和她说话的时间,还没有在宫外的时候长。
不过,纪芙薇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其实是和萧晟煜本人的态度有关的。
只是现在,她不由地开始思索起来。
“我想留在陛下的身边,我想报恩,虽然现在我还很弱小,以后可能还是这么弱小,天下谁也抢不过陛下去,但我……我还是想留下。”
纪芙薇迟疑地说着,这是她的心声。
但谭太后闻言,只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很温柔地问她。
“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在一起吧?”
纪芙薇愣在了那里。
她意识到这件事情了。
就算是为奴为婢,也不是生死相依、互为唯一的关系。
就像是肃宗那么多妃嫔妻妾,但能和他葬在一起的,在同一个陵墓,地位平等的,也独独只有谭太后一人。
“芙薇,我是不想你去做个妾的。”谭太后拉起了她的手,“天家妾,也是妾,你是个好姑娘,没有必要如此,当然更没有必要去做那伺候人的宫婢了。”
“但是,你准备好当一辈子皇宫的囚徒,做一国的皇后了吗?”她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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