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城外正西方向,距离城墙三里处,一座两丈高的土台在一日之间堆筑而成,几乎跟松州的城墙一样高。 这是昨日里填平壕沟用的土,“顺便”堆了个土台。 搭建土台的目的的自然是给青唐贵人们观战指挥所用,不但是城西,城南也有。 拓跋赤德带着一众将领登上了土台,坐在在了正中的座椅上,放眼看去,整个城西战场一览无余。 “这城墙看着并不高大,好像跟咱们这台子差不多?”周围的青唐将领,开始用手指去比划着。他们对于城墙高矮眼下是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这城看起来好像不太高。 进攻起来好像应该很容易? 拓跋赤德听着宗人的议论脸色如常,好像对于身边的将领们所讨论的话题并不关心。前两日里在付出了驱使附近的蛮部和己方的辎重兵负土填壕,很大伤亡之后,终于填平了几段壕沟。 而今日,是正式开始攻城的第一日。 片刻之后,城下的鼓声渐起,城上的号角声也开始绵延不绝。随着无数的步卒从青唐大军阵中涌出,数以百计的云梯密集的出现在拓跋赤德以及城头守军的眼中,攻城大战正是打响。 能见识到千军万马,能见到这种场面,就说不上是好事。因为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就意味着战争。 毕竟太平年月,在内地州郡,调动几百兵都得有圣旨。 松州虽然是边镇,守军也是边军出身,但要说战斗经验,只能说聊胜于无。 比起内地一些州郡百年不见战火的地方是要强一些,起码有相当一部分老卒是上过阵的,跟青唐人面对面式厮杀过。 但是比起陇右、河西、河东、朔方这四镇,还是差些成色。松州的边军几乎没有跟青唐军野战过。 守城与野战,虽然都是打仗,但要说难度却不能相提并论。 剑南的边军所担负的就是守御任务,以往也就是防备青唐的偏师入寇,守好城池和要隘就可以了。但这次面对如此规模的大军。就连很多老卒也是生平仅见。 不过坐拥坚城的晋军,在老卒和各级将校的安抚鼓舞之下,并没有发生什么慌乱和骚动。 若是普通人,别说千军万马,就是看到几百匹战马一起奔腾的场面可能就会畏惧的腿软,何况是真正上万大军一起冲锋。 噤声之令一下,城头上开始变得鸦雀无声,垛口后面的城墙,弓弩手和长枪手都已经准备就绪。 在扛着梯子的青唐人进入擎张弩射程之后,第一声放箭的命令下达。 上千支弩箭飞蝗如雨,倾泻而下。直接落在青唐人的头上,只做了简单的防护的辎重兵自然是在箭雨之下惨叫连连。 前死后继,后面的人迅速补上位置,扛着梯子前行。一路冲到城下架上长梯。 青唐勇士手持宝剑和盾牌,开始了攀城作战。 这种攻城作战通常是要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城上的守军不断的往梯子上丢滚木和擂石,还有烧开的金汁。 就算侥幸爬上去的青唐武士,也会被垛口后面的长枪手一枪戳下去。 运气好的话,就算爬上城墙,也会被守城军士迅速围杀。 陪同大君拓跋赤德一起坐着的野利荣哥其实有点做不住了,毕竟现在死伤的都是他们野利部的战士。 但他对此也是没什么办法,这等攻城战,就是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和耐心,摧毁对方的意志。不然这城是绝对攻不下的。 而且另一个方向的王族部属也在一样的进行攻城。 只有前几日攻打甘松岭伤亡比较大的六指乡部和悉末部没有参加,剩下所有超过五千人的部族都要担负攻城任务。 这才是正式攻城的第一天,这时候就抱怨部族受损过大,作为一个豪族头人,说这样动摇军心的话也不太合适。 外一被大君借机发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他的部族在死人,王族也同样在死人。所以想了想之后野利荣哥把话咽下去了, 持续勐攻了三日,终于有忍不住的头人开始请大君暂缓攻势。 然后被拓跋赤德以动摇军心为由,直接砍了。 梳着辫发的脑袋,被直接挂在了辕门上警示众人。 在无人敢对攻城之事发出置喙,不过明着不敢反对,私下里各部还是有些小动作的。 保存实力这种事情,不能明着说,那就偷偷做。 攻势稍减,从伤亡人数上,就能体现。 这种事情不论是土台上的拓跋赤德,还是城上的严铤,也都看的出来。 不过对于这种事,即便是拓跋赤德也很难改变,毕竟领兵的将领,几乎都是各部的头人。 他们带来打仗的都是自己的部属,即便属下的战士再怎么勇勐,作为头人保存实力那是天生的本能。 毕竟不是每一个头人都是悉末和六指乡部,跟晋军有着杀父之仇。他们跟着大君来打仗,目的更多是为了捞好处。 现在好处没怎么捞到,光在这啃松州的城墙的石头。还指望他们能竭尽全力? “父亲,我请命带领本部人马去攻城。” 土台子上,拓跋犍站出来说道。 拓跋赤德饶有兴致的看着拓跋犍笑了笑,然后道:“耐性等着,仗有你打的。” 而长子拓跋昊以及次子拓跋戈见状,看向拓跋犍的目光都没什么善意。 这次跟随拓跋赤德出征,拓跋昊和拓跋戈每个人在出征前都分到了一个千人队。而拓跋犍只分到五百人。 但是甘松岭之战后,拓跋犍因为作战勇勐,立下大功,直接被授予三个千人队的临时指挥权。 比起拓跋昊和拓跋戈所统率的人,加起来还多。 现在这小子又在亲自请战,拓跋昊与拓跋戈自然见状有些不快。 不过这种不快,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是看向自己兄弟的眼神越发的不善。 “分给你的统率的大军,都是我们青唐最引以为傲的‘扎兰甲丁’,他们身穿重甲,无法攀爬城墙,他们要去做的是,是直面晋国人的铁骑。” “扎兰甲丁”是青唐王族直属的精锐步军,全员身披重甲,满编只有万人,历来都是大君亲自掌握,宿卫王城,从不轻动。甚至在上次疏勒之战的时候,拓跋赤德都没有调动这支精锐。 而这次,几乎带上了青唐半数的壮丁,动用了几年积累的物资,发动这一场大战。 这支重装精锐,自然也要带着他们一起赶赴战场。 就是一个赌徒,孤注一掷之前,会将家中的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以求在下注前拿到最大的本钱,从而赢得丰厚的彩头。 但这样的赌徒,最后通常都会输个干净。